文|娛樂獨角獸 明明
編輯|把青
當前的樂壇頂流是誰?不是剛發(fā)售新專輯的易烊千璽,也不是演唱會一票難求的五月天、周杰倫,而是“AI孫燕姿”。
在B站,UP主“陳墨瞳1995”上傳的《發(fā)如雪》播放量已破170萬,其他百萬播放量的還有“AI孫燕姿”“翻唱”的《半島鐵盒》《愛在西元前》等等。從《水星記》《Melody》到《好漢歌》,從南拳媽媽、周杰倫、陶喆到劉歡,上千曲目沒有“AI孫燕姿”演繹不了的曲風。其熱度甚至傳遞到資本市場上,5月11日,引力傳媒、遙望科技封板、華數(shù)傳媒、天娛數(shù)科等“AI、虛擬人概念股”一度漲停。
此外“AI周杰倫”“AI王菲”也出現(xiàn)了,一償粉絲“直接點歌偶像”的心愿。有人從中聞到了流量密碼和商機。除了平臺分成之外,還有人借機出售教程。在QQ音樂、網易云音樂等平臺,已經出現(xiàn)翻唱合集?!癆I歌手們”的賽博生命注定是短暫的,目前已有熱度下滑的趨勢,一些歌曲也已下架,但當中卻折射出了種種問題。
顯而易見的是,這些“AI歌手”游走在“侵權”的灰色地帶邊緣。音樂節(jié)現(xiàn)場,有粉絲就“AI孫燕姿”詢問孫燕姿本人的看法,她僅笑著回應“有聽說過”。其經紀公司澄清,目前沒有委托律師處理相關事宜。AI侵權的爭議,伴隨著AIGC技術誕生爆火的整個過程,而始終未有定論和妥善解決,“AI歌手”只是其中之一,而遠遠不會是最后一個。
“克隆歌手”頻現(xiàn)音樂行業(yè):供需不平衡下的侵權爭議
AI 歌手并非今時今日才出現(xiàn)的新事物,而是能夠追溯到AI驅動型虛擬偶像的誕生。2007年,虛擬偶像鼻祖初音未來便是以電子語音合成軟件VOCALOID2引擎為基礎,采用了聲優(yōu)藤田的聲源,五年后,國內第一位中文虛擬偶像洛天依的聲音最初基于VOCALOID3引擎合成,復制了初音未來的運營模式。
而現(xiàn)在流行的AI音色替換軟件,則實現(xiàn)了“高仿版?zhèn)€人專屬演唱會”。尤其是在今年演唱會票價高昂且秒光,市場供需不匹配的情況下,在有意識的推波助瀾下,粉絲、上傳者完成了一場“共謀”與狂歡。令粉絲激動的除了對新技術的好奇,天王天后的“跨界碰撞”,還有對帶有情懷濾鏡的偶像許久不發(fā)新歌的“代償”心理。
同AI作畫以畫家作品訓練AI模仿其畫風的原理一樣,“喂”給AI更多的歌手公開音頻資料,便能夠得到更準確的訓練結果,使之在音色模仿方面達到八成以上的相似度。之所以孫燕姿最受到青睞,是因為她的聲音、氣息有很強的辨識度,吐字清晰,音域穩(wěn)定,也很容易訓練出成果,同時,孫燕姿也是最早被“開源”的歌手,有先天優(yōu)勢。
據(jù)了解,作品使用AI音色替換技術(Sovits4.0),其來源為so-vits-svc模型,需下載的包括so-vits-svc整合包,以及用來對音頻做人聲和背景拆分的軟件,將音頻切分和數(shù)據(jù)預處理的軟件。去掉樂器、伴奏、混響、和聲后得到的“干聲”音頻,即可訓練出歌手的聲音模型,再替換原本歌曲的“干聲”,即可獲得新的“翻唱歌曲”。
當然,AI歌手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還原。有資深粉絲在彈幕中評論道:“乍一聽很像,但情感、唱腔咬字不太像?!边@與孫燕姿的個人風格有關,她過往演唱中很少“飆高音”,較為相近的歌手能夠取得更好的效果,一首歌不僅僅是技巧,更是情感共鳴的綜合體。
大部分歌曲下都有“免責聲明”,但仍然無法避免侵權。AI歌手可能侵犯到那些權利?有律師認為,“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范圍包括文字作品、口述作品、音樂、美術作品等,而聲音不屬于前述保護類型之一,音色本身并不構成作品,不受我國《著作權法》保護?!睙o授權的“克隆翻唱”可能損害原詞曲著作人、演唱者、錄音制作者的合法著作權,也可能或涉及侵犯相關歌手姓名權、肖像權及商業(yè)聲譽。而這些代碼生成的翻唱,本身不屬于“基于人的智力活動所產生的知識成果”,并不受到《著作權法》保護。
如果說AI歌手目前尚處在自娛自樂的階段,而陳珊妮則主動擁抱了“歌手AI”。今年3月,歌手陳珊妮在社交平臺宣布,她于3月14日發(fā)布的新歌《教我如何做你的愛人》是自己的AI模型演唱的,封面也由AI生成。她“調教”了一年,發(fā)音呼吸,和聲都是全AI完成。在她看來,如果AI的時代必將到來,身為創(chuàng)作人該在意的或許不是“我們是否會被取代”,而是“我們還可以做些什么”,她的實驗證明了制作人是音樂創(chuàng)作中的核心環(huán)節(jié)。
而在音樂行業(yè),AIGC技術主要應用的范疇是作曲和前文提到的演唱,但卻是建立在“侵權”的基礎上。“AI作曲的本質還是抄襲洗歌?!辟Y深音樂從業(yè)者林克表示:“之前很多相關的AI作曲公司都是概念,真正靠AI寫一首歌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但是AI可以生成一段簡單的midi音源,然后制作人在這個基礎上添加。要說比較正面的應用,便是簡化了demo流程,但是這些demo也都是其他歌曲拼湊剪輯出來的?!?/p>
不同于AI孫燕姿這種簡單的“唱法模仿”,國外有用戶嘗試訓練AI進行了“原創(chuàng)”,讓“克隆版”Drake和The Weeknd合唱《Heart On My Sleeve》,歌曲播放量超過2000萬次。兩位藝人的簽約唱片公司——環(huán)球音樂集團發(fā)表了一則措辭嚴厲的譴責聲明:“使用我們旗下的藝術家對AI生成內容進行訓練,這既違反了我們的協(xié)議,也違反了版權法?!币笃脚_做出選擇,“是站在藝術家、歌迷和人類創(chuàng)造力的一邊,還是站在深度偽造、騙子和剝奪藝術家應得補償?shù)囊贿叀薄pple Music等隨后下架了這首歌。
不同于被直接危害到版權收入的音樂公司堅決打擊,不少歌手抱持著更為開放的態(tài)度,這也使得“AI洗歌”處在模棱兩可的地帶。加拿大歌手Grimes表示過“很樂意大家使用她的聲音”,要求是要分50%的版稅,在5月推出了專門用來復制她聲音的開源軟件 Elf.tech。
AI全面入侵后,日益“熵增”的灰色空間
AIGC技術正在“全面開花”。4月21日,CG畫師阮佳在微博上向A發(fā)起挑戰(zhàn),發(fā)了一張自己畫的《艾爾登法環(huán)》中女武神的同人示范草圖,邀請網友用AI 作畫。多個賽博顏值網紅出現(xiàn)在小紅書,從古典風到純欲風應有盡有,漲粉過萬,對真人網紅造成了一定沖擊,曾經“手”是AI生成的難題,所以這些美女往往會背著或遮住手,但隨著技術進化,“手”已經不再是難點。
與此同時,AI主播也在入侵抖音。這些主播能夠完成簡單的交流,如介紹優(yōu)惠,給出物流信息等,而無法實現(xiàn)真正的情感交流、智能互動,更無法應對突發(fā)狀況,但對于“24小時直播間”的深夜直播來說,夠用了。前期專屬形象定制加聲音定制費用近萬,后期每個月支付軟件費,公模則不需要定制,只需要每月付幾百元的軟件費,且沒有真人主播抽成。企業(yè)所支付的費用可能只需要真人主播的十分之一。
國外近日一則新聞,讓更多投身浪潮者看到了吸金的可能。斯嘉麗·約翰遜“聲音出演”的科幻片《Her》在今時今日成為了現(xiàn)實。擁有百萬粉絲的美國網紅Caryn Marjorie,與人工智能公司Forever Voices合作,推出了一款AI語音聊天機器人,這款“虛擬女友分身”上線后測試用戶達到千人,幾乎全為男性,一周時間內入賬7萬多美元。同娛樂直播剛剛興起時一樣,這種針對異性提供的陪伴服務,勢必也會存在著很大的“擦邊球”可能和灰色空間。
一方面,AI雙刃劍可能彌補遺憾,如鄧麗君、黃家駒、姚貝娜、張國榮等已故歌手的“復活”。另一方面,在解放生產力,積極推動文娛行業(yè)各生產鏈環(huán)節(jié)“降本增效”、甚至刺激文娛板塊股價大漲的同時,AIGC技術也帶來了更多的倫理問題和侵權問題,可能被應用于電信詐騙、偽造新聞等等。
千篇一律的AI形象和話術,將會陷入粗制濫造同質化的質疑,破壞平臺內容生態(tài),甚至導致用戶吸引力下降,因此勢必需要將其“關進籠子”。而對于監(jiān)管層來說,本意是解放生產力的AI工具,如果過度濫用則會產生一系列侵權問題,阻礙科技、創(chuàng)意的進步,將會本末倒置,因此無論是監(jiān)管層還是平臺,都不會對AI技術的過度泛濫應用袖手旁觀。
4月11日,國家互聯(lián)網信息辦公室發(fā)布《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對隱私、知識產權、訓練數(shù)據(jù)、不公平競爭等設立了“藩籬”,重點是訓練數(shù)據(jù)要合法,不得侵犯知識產權,AI工具提供者應承擔生成內容生產者的責任。由此可見,不久后或將迎來AI技術管理辦法的正式公布。
5月9日,抖音平臺發(fā)布了一則針對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倡議,禁止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創(chuàng)作、發(fā)布侵權內容,包括但不限于肖像權、知識產權等,一經發(fā)現(xiàn)將嚴格處罰;此外還要求發(fā)布者對人工智能生成內容進行顯著標識,加上統(tǒng)一的官方“水印”。而針對純AI驅動型主播,平臺提到:“使用已注冊的虛擬人形象進行直播時,必須由真人驅動進行實時互動,不允許完全由AI驅動進行互動。”這意味著真人驅動型虛擬主播被允許,而純AI驅動型主播則被封殺。
在《流浪地球2》中,劉德華飾演的科學家圖恒宇最終選擇擁抱數(shù)字生命,讓女兒丫丫從“2分鐘的記憶”變?yōu)楂@得了“完整的一生”。這“黑鏡”式的一幕正在成為現(xiàn)實。無序混亂化的灰色空間“熵增”或許難以避免,只能不斷加以規(guī)范,而AI對于重復化基礎工作真正的取代和沖擊,將會在幾年之后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