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chuàng)瞰巴黎 Aurélien Bigo

編輯｜Meister Xia

一覽：

• 自2020年以來，電動汽車在法國的銷量顯著上升，且2021年占了汽車總銷量的10%，但是法國公路上行駛的車輛中電動車的占比才剛剛超過1%。
• 法國規(guī)定2040年國內徹底停止銷售內燃機汽車，但歐盟希望能將時間節(jié)點提早至2035年。
• 在法國，電動車的碳排放比內燃機汽車低3倍。
• 有別于傳統(tǒng)的內燃機汽車，電動車在行駛時的排放量為零，其主要的碳排放來源于車輛制造以及電網發(fā)電。
• 但即使使用電動車，也存在交通事故、交通堵塞、噪音污染等問題。

在法國，汽車是應用最廣的出行工具。在全民總出行次數、旅途總時間、出行總里程方面[1]，汽車皆占據了高達三分之二的比例。與此同時，汽車也是溫室氣體的主要來源之一，法國國內出行（不包括跨境出行）所排放的溫室氣體超過一半來自汽車。汽車排放占全國總碳排放的16% [2]。所以說，應對全球氣候變暖，汽車是最需要變革的行業(yè)之一。

由于電動車被公認能減少交通環(huán)境污染，政府正大力推廣其應用，車企不斷開發(fā)新型電動車，民眾的使用率也越來越高。

雖然自2020年以來電動車在法國的銷量顯著上升，且2021年占了汽車總銷量的10% [3]，但是法國公路上行駛的車輛中電動車的占比才剛剛超過1%。盡管如此，政府仍在大力支持電動車的普及，預計未來使用率必將上升。法國規(guī)定2040年國內徹底停止銷售內燃機汽車，但歐盟希望能將時間節(jié)點提早至2035年[4]。

汽車電氣化，究竟是好是壞？能否讓出行更綠色？讓我們來一起探討電動車在環(huán)境、社會、經濟等領域的積極和消極影響。

汽車電氣化，對于實現氣候變化減緩目標必不可缺

有別于傳統(tǒng)的內燃機汽車，電動車在行駛時的排放量為零，其主要的碳排放來源于車輛制造以及電網發(fā)電。制造電動車電池需要礦物質作為原材料，而礦石開采不可避免地會造成環(huán)境污染，且礦石的精煉和電池生產過程都須要耗能。正是因為要生產電池，所以制造一輛電動車的溫室氣體排放高于內燃機汽車，而且還會產生溫室氣體外的其他污染物。

但是電動車的使用過程可以抵消上述碳排放，在實現了低碳發(fā)電的國家尤其如此。法國的電力系統(tǒng)的碳排放就出了名的低，故在法國電動車的碳排放比內燃機汽車低3倍（不同的研究項目采用的假設條件、分析的車型不同，計算出的結果為低2倍至低5倍不等）。

圖1：法國2016-2030年燃油車、插電式混合動力車、純電動車的碳平衡變化趨勢，基于車輛全生命周期分析，單位：每噸二氧化碳當量。

注：V2G指車輛-電網互充技術：當電動汽車不使用時，車載電池的電能充給電網；車載電池若需要充電，電流則由電網流向車輛[5]。

資料來源：法國人與自然基金會2017年數據[6]

氫能源、生物沼氣、生物燃料、人造（合成）燃料雖然可以代替化石燃料，但不適合輕型汽車使用，所以如果想要在交通領域實現減緩氣候變化的目標，汽車使用電力是最便捷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選擇。IPCC在一份面向政策制定者的報告[7]中指出：“在對多種交通工具的全生命周期分析中，以低碳電能驅動的電動車輛是最有可能實現陸上交通去碳化的交通工具[8]”。然而，即使將排放量降低三倍，仍不足以達到減碳目標，我們仍須要開發(fā)更節(jié)能的車輛。

電動汽車究竟能否減少空氣污染？

除了導致氣候變化，傳統(tǒng)汽車引發(fā)的另一個嚴重問題是空氣污染，影響民眾健康。在法國，汽車帶來的公共健康危害主要是微顆粒污染（即空氣PM值上升），其次是氮氧化物和臭氧污染[9]。在各種污染物中，交通排放所占的比例有高有低：氮氧化物60%以上來自交通工具， PM2.5則只有17.5%來自交通工具[10]。在人口密集的地區(qū)，特別是道路附近，這些比例會相應上升。比如，馬路附近的PM2.5顆粒超過一半來自交通工具排放[11]，所危及到的人群也相應更多。

汽車尾氣一直是道路交通污染的主要來源，不過新型內燃機汽車的尾氣排放已顯著降低，電動車則完全不會排放含有細顆粒和氮氧化物的尾氣。

然而，雖然尾氣細顆粒污染的問題已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非尾氣排放的微顆粒污染卻呈上升趨勢。在法國，2019年的PM10和PM2.5分別有59%和45%來自非尾氣排放[12]，即剎車粉塵、輪胎粉塵、路面摩擦粉塵、路面微顆粒揚灰等。電動車可以通過“再生制動”減少剎車粉塵，但是由于車身總質量更大，所以輪胎摩擦地面產生的顆粒物更多。不過總體而言，電動車的每公里排放量還是比傳統(tǒng)車輛低。

圖2：燃油車和電動車的微顆粒排放

資料來源：ADEME 2022 [13]

電動車不為人知的種種負面影響

無論是溫室氣體排放還是污染排放，電動車都比內燃機車輛少。但是當前電動車帶來的減排效應仍然較低，特別是與其他更經濟、更綠色的出行方式相比——這一點應引起我們的重視。除了排放之外，車輛出行還會引發(fā)其他問題，是電氣化所無法解決的。

其中一個問題是噪音污染。跟空氣污染一樣，噪音污染對人的生活質量有很大影響。這個問題可以通過汽車電氣化緩解，但卻不能完全消除。內燃機汽車的噪音不僅來自發(fā)動機，還來自輪胎和地面摩擦、以及空氣動力噪聲（即車身與空氣的摩擦；車速越快，噪聲越大）。后兩類噪聲并不會因為汽車電氣化而減少。

車輛占用過多城市空間的問題同樣無法通過汽車電氣化解決。說起這個問題，人們通常首先想到的是汽車占用道路空間導致堵車，但其實還包括占用過多的路旁、樓內、和車庫停車空間。汽車多了，則需要建設更多交通基礎設施，導致城市水泥路面覆蓋率太高，生物多樣性下降。另外，交通事故的發(fā)生率也不會因為汽車電氣化而下降。再者，現代人普遍運動不足，構成了嚴重的公共健康隱患，而開車偏偏是一種“靜止”的出行方式。高達95%的法國民眾都運動不足[14]，該問題過于普遍，所以常常被忽視。

社會不平等、居住地貧富分化所引發(fā)的交通服務可達性不平等，既有可能因汽車電氣化減少，但也有可能加劇。當前電動車價格仍然較高，最貧困的人群負擔不起。雖然使用期間的價格明顯低于傳統(tǒng)車輛，但與公共交通、拼車、乃至走路騎車相比，電動車的總擁有成本仍然較為昂貴。人們寧愿跟別人拼車，也不想買車。

在自然資源使用方面，特別是金屬礦物（鋰、鈷、鎳、銅等），電動車的需求比內燃機汽車更高。而金屬礦物采購難，價格時有波動，資源總量有限，開采污染環(huán)境，都會給電動車帶來額外的挑戰(zhàn)。

重塑車輛，轉變出行方式

上述的種種問題不可能僅通過汽車電氣化解決，何況全球總車輛數量在未來幾十年還會上升，電氣化本身就困難重重。

首先應該做的是重新思考車輛尺寸的設計——常見的車型與絕大多數日常出行需求究竟匹不匹配？一般小轎車有五個座位，最高時速180 km/h，重1.3噸，但是大部分時候，實際出行的只有一個人，行駛的道路最高時速只允許80-90 km/h（限速130 km/h的道路也有，但相對較少），路程只有幾公里到幾十公里不等。

車企必定會爭先開發(fā)行駛里程更遠的電動車，但問題是，用戶一年出不了幾次遠門，充一次電行駛幾百公里的車不會頻繁使用，而且這樣的電動車價格貴，生產中排放的污染也不少。所以，未來我們應該開發(fā)節(jié)能型車輛：體量小、質量輕、馬力小、速度低、外形采取流線型設計、行駛里程短——也就是說要與當前的車輛開發(fā)趨勢背道而馳。各大車企現熱衷于開發(fā)的電動SUV等重型電動車輛完全不符合上述任何一項節(jié)能條件。

除此之外，我們還應該開發(fā)介于自行車和汽車之間的“中型車輛”，比如電動自行車（包括最高時速45 km/h的高速電摩）、迷你汽車（類似雷諾Twizy、雪鐵龍Ami）、折疊自行車、載貨自行車、臥式自行車（車身有罩，躺著騎）等。這些創(chuàng)新的車型擁有更多的可能性，可以替代汽車的使用，也更有利于電力出行的推廣，且其溫室氣體排放、污染排放、以及空間、資源使用都低于普通的電動車。

圖3：介于自行車和汽車之間的“中型車輛”[15]

資料來源：PI France

從更宏觀的角度來說，我們也需要重新思考汽車的使用情境和場景，利用法國國家低碳戰(zhàn)略所提倡的五種手段[16]降低交通出行的碳排放量。一、減少交通出行需求，縮短通勤圈半徑，減少遠途出行頻次。二、轉變出行模式，優(yōu)先選擇步行、汽車、搭乘公交、搭乘大巴等方式（根據實際距離按這一順序依次采用），少開車、少坐飛機。三、提高車輛入座率，特別是通過拼車等方式。四、提高能源效率，降低道路車速限速，提倡駕駛綠色車輛（如上文中所列舉）。五、推廣低碳能源使用，特別是通過最輕型車輛的電氣化；對于不便使用電力的車輛，推廣氫能、生物天然氣、生物燃料、合成燃料的使用。

要想讓新興技術在節(jié)能減排中發(fā)揮作用，就必須在“油改電”的過程中合理應用技術。唯有如此，才能從源頭上解決交通的碳排放問題，讓出行更具低碳可持續(xù)性。電力是替代石油燃料的最佳選項，電動車的使用必須推廣，但應切記，電動車不應被視為萬靈藥，因為它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參考資料：

1.http://www.chair-energy-prosperity.org/ publications/travail-de-these-decarboner-transports-dici-2050/

2.https://www.citepa.org/fr/secten/

3. https://ccfa.fr/dossiers-de-presse/

4.https://www.actu-environnement.com/ae/ news/industrie-automobile-phase-objectif-europeen-vehicules-zero-emission-2035–39657.php4

5.https://www.virta.global/fr/vehicle-to-grid-v2g

6.https://www.fnh.org/quelle-contribution-du-vehicule-electrique-a-la-transition-energetique/

7.https://www.ipcc.ch/report/sixth-assessment-report-working-group 3/

8. Electric vehicles powered by low emissions electricity offer the largest decarbonisation potential for land-based transport, on a life cycle basis (high confidence).

9.https://www.santepubliquefrance.fr/determinants-de-sante/pollution-et-sante/air/ documents/enquetes-etudes/impact-de-pollution-de-l-air-ambiant-sur-la-mortalite-en-france-metropolitaine.-reduction-en-lien-avec-le-confinement-du-printemps-2020-et-nouvelle

10. https://www.citepa.org/fr/secten/

11.https://librairie.ademe.fr/air-et-bruit/5384-emissions-des-vehicules-routiers-les-particules-hors-echappement.html

12.https://librairie.ademe.fr/air-et-bruit/5384-emissions-des-vehicules-routiers-les-particules-hors-echappement.html

13.https://librairie.ademe.fr/air-et-bruit/5384-emissions-des-vehicules-routiers-les-particules-hors-echappement.html

14.https://www.anses.fr/fr/content/manque d%E2%80%99activit%C3%A9-physique-et-exc%C3%A8s-de s%C3%A9dentarit%C3%A9-une-priorit%C3%A9-de-sant%C3%A9-publique

15.https://theconversation.com/malus-poids-emissions-de-co-interessons-nous-enfin-aux-vehicules-intermediaires-148650

16.https://www.ecologie.gouv.fr/strategie-nationale-bas-carbone-snbchttps://www.ecologie.gouv.fr/strategie-nationale-bas-carbone-snbc

Aurélien Bigo

法國巴舍理耶研究院能源與經濟發(fā)展系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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