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經歷了八次擴張的北約將再迎來兩個新成員：芬蘭和瑞典。這一次擴張得以實現，土耳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該國也成為了最大贏家。

自芬蘭和瑞典5月提交入北約申請以來，北約第二軍事強國土耳其一直高調反對。土耳其總統(tǒng)埃爾多安多次放狠話，堅決反對兩個北歐國家入北約。

但就在6月29日的北約馬德里峰會前，土耳其與芬蘭和瑞典達成三方協(xié)議。土耳其在一夜間轉變態(tài)度。對于這份三方協(xié)議，埃爾多安辦公室的聲明直接承認：“土耳其得到了想要的東西?！?/p>

除了與芬蘭瑞典的協(xié)議外，土耳其還將在北約峰會上與美國就購買美國F-16戰(zhàn)機磋商。埃爾多安的政績答卷中將再添一筆加分項。

芬蘭瑞典加入北約后，俄羅斯與北約將新增1340公里的邊境線。波羅的海將被北約國家包圍，俄羅斯成為唯一的非北約國。北約在北極地區(qū)的勢力也得到擴張。

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回應，如果北約在芬蘭瑞典部署軍事設施，俄羅斯將采取相應措施。他還警告，今后俄羅斯與芬瑞將有更多摩擦。

土耳其贏了

俄烏沖突開始后，歐洲中立國芬蘭和瑞典民間入北約的呼聲高漲。在多輪辯論后，兩國政府于5月中旬提交入北約申請，標志著兩國正式拋棄軍事不結盟傳統(tǒng)，邁出歷史性一步。

對于芬蘭和瑞典的加入，克羅地亞總統(tǒng)米拉諾維奇表示過反對，與俄羅斯關系更密切的匈牙利也被視為不確定因素。新成員想加入，必須得到30個成員國一致同意。但最終在所有北約成員中，真正跳出來反對的是土耳其。

埃爾多安放出的狠話不斷升級，誓言只要自己還是土耳其元首，土耳其就肯定不會讓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入北約。為說服土耳其，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安排了多輪會談。

土耳其反對的理由主要有兩個：不滿芬蘭和瑞典支持庫爾德工人黨、其在敘利亞的分支“人民保護部隊”（YPG）以及曾在土耳其發(fā)動未遂政變的居倫運動成員；芬蘭和瑞典對土耳其實施武器禁運。

第一個理由涉及到土耳其的國家安全。土耳其境內有1400萬庫爾德人，庫爾德工人黨尋求建立獨立的庫爾德民族國家，從1984年就在土耳其進行反政府活動。土耳其、美國和歐盟將庫爾德工人黨定為恐怖組織。

在敘利亞協(xié)助美軍打擊“伊斯蘭國”（ISIS）的庫爾德武裝YPG則被土耳其視為庫爾德工人黨的分支。自敘利亞內戰(zhàn)以來，土耳其多次跨境打擊YPG。

除了庫爾德武裝之外，土耳其宗教人士居倫及其支持者發(fā)起的居倫運動也被埃爾多安視為主要安全威脅。2016年，土耳其發(fā)生未遂政變，土政府指責居倫和居倫運動為幕后主使。居倫在1990年代就移居美國賓夕法尼亞州。

據土耳其媒體統(tǒng)計，過去五年，芬蘭和瑞典先后拒絕將33名與庫爾德工人黨和居倫運動有關的“恐怖分子”引渡回土耳其。2019年土耳其進入敘利亞打擊YPG后，包括芬蘭和瑞典在內的歐盟多國還對土耳其實施了武器禁運。

而土耳其與芬蘭瑞典在6月28日達成的三方協(xié)議解決了土耳其的擔憂。

這份三方備忘錄共有10項內容，包括芬蘭和瑞典“確認”庫爾德工人黨是恐怖組織，承諾阻止該組織及其分支在兩國的活動；芬蘭和瑞典承諾不為YPG和居倫運動提供支持，兩國將譴責所有恐怖組織對土耳其發(fā)動的襲擊；芬蘭和瑞典將回應土耳其關于引渡恐怖組織嫌疑人的要求；芬蘭和瑞典停止對土耳其的武器禁運。

備忘錄的內容說明土耳其在談判中大獲全勝。就在三國簽約后，土耳其立刻宣布尋求從芬蘭引渡12名嫌犯，從瑞典引渡21名嫌犯。嫌犯均為庫爾德工人黨和居倫運動成員。

除了與芬蘭瑞典的談判，埃爾多安還將在北約峰會上就購買40架新一代F-16戰(zhàn)機與美國總統(tǒng)拜登磋商。

在此之前，土耳其因美國拒絕將居倫引渡回土耳其、支持YPG在敘利亞打擊ISIS等問題與美國分歧不斷。為牽制美國，土耳其不顧北約反對堅持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系統(tǒng)，也拒絕就俄烏沖突對俄實施制裁。

自從購買S-400后，土耳其就被踢出了美國的F-35戰(zhàn)機項目。土耳其曾計劃購買100架F-35戰(zhàn)機，該國還負責生產F-35的部分零部件。

雖然美國政府強調土耳其尋購F-16戰(zhàn)機事宜與土耳其芬蘭瑞典達成協(xié)議無關，但美國媒體預計，為了回報土耳其在芬蘭瑞典問題上松口、展示北約團結，拜登將同意土耳其的F-16購買計劃。

這些都將成為埃爾多安拉攏選民的重要政績。土耳其將在明年6月舉行總統(tǒng)大選，該國今年5月的通脹率已飆升至73.5%。埃爾多安一直拒絕用加息來控制通脹，反而堅持繼續(xù)降息。

俄空間壓縮

除土耳其外，余下29個北約成員國都沒有從官方層面反對芬蘭和瑞典加入。有了土耳其的松口，芬蘭和瑞典加入北約只是走完程序問題。

想加入北約的國家必須符合特定標準，包括相關國家有正常運轉、以市場經濟為基礎的民主政治系統(tǒng)；有能力和意愿在軍事上參與北約行動等。早在1994年加入北約和平伙伴關系計劃的芬蘭和瑞典已基本符合相關標準。

今年，芬蘭的國防預算開支將達到GDP的1.9%，明年將升至2.2%。特朗普曾一直敦促北約成員國實現國防預算占GDP比重2%的目標。

收到加入申請后，北約理事會將對相關國家的條件進行評估。如果理事會決定進一步推進，北約將與“受邀國”代表在布魯塞爾展開“入約談判”。

周三，北約宣布正式邀請芬蘭和瑞典加入北約。之后，兩國將與北約開啟談判。在談判中，受邀國需要確認該國接受北約成員國需承擔的責任。如果受邀國需要為加入北約在國內進行改革，則還需提供改革時間表。

如果決定接納受邀國，北約成員國代表將與受邀國簽訂入約議定書。隨后，議定書需要得到30個成員國國內的分別批準。批準完成后，受邀國才能正式成為北約成員。

成員國國內批準是最花時間的環(huán)節(jié)，通常需耗費數月到一年時間。但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周三表示，在俄烏沖突背景下，各國對芬蘭和瑞典的國內批準將很快完成。

芬蘭總統(tǒng)尼尼斯托當天還表示，芬蘭和瑞典最遲將在7月5日簽署入約議定書。

芬蘭和瑞典加入后，將是北約自1949年成立以來的第九輪擴張。上一次擴張是在2020年，北馬其頓加入。

芬蘭與俄羅斯有1340公里的邊境線，距離俄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僅170公里。芬蘭加入北約后，北約與俄羅斯的邊境線將翻倍。目前，俄羅斯的鄰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和波蘭都是北約國家，波蘭和立陶宛與俄羅斯的飛地加里寧格勒州接壤。

瑞典也加入北約后，波羅的海將被瑞典、芬蘭、愛沙尼亞、波蘭、德國、丹麥等北約國家包圍，俄羅斯成為唯一的非北約國。

除此之外，在俄羅斯看好的北極地區(qū)，挪威目前是最積極推廣北極戰(zhàn)略部署的北約成員國。同為北歐國家的芬蘭和瑞典加入北約后，北約將擴大在北極地區(qū)的力量。芬蘭是破冰船制造強國，瑞典則配備了潛艇艦隊。

北極地區(qū)有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美國能源部2009年的報告顯示，北極地區(qū)有61個大型油氣田，其中43個位于俄羅斯。除此之外，隨著全球變暖，北極地區(qū)冰層融化將為開辟新航道提供條件。《自然》雜志2020年的一篇報告預測，2035年夏季期間，北冰洋將處于基本無冰狀態(tài)。

有美國學者建議，隨著芬蘭和瑞典即將成為北約成員，北約應該在此次馬德里峰會上宣布成立北極戰(zhàn)略工作組，以負責北極地區(qū)安全。

對于北約的進一步擴張，普京在周三的講話中譴責北約的“帝國主義野心”。

普京表示，俄羅斯與芬蘭和瑞典之間沒有俄羅斯與烏克蘭之間的問題，“他們想加入北約就加入”。

但普京警告，芬蘭和瑞典必須意識到，之前俄羅斯與兩國之間不存在威脅關系。今后，如果北約在芬蘭和瑞典部署軍隊和裝備，俄羅斯將做出相應的威脅回應。瑞典已反對北約在其境內建立軍事基地或者部署核武器。

俄羅斯此前警告，一旦芬蘭和瑞典加入北約，俄羅斯將加強在波羅的海的軍力部署，并在該地區(qū)部署核武器。

普京稱，此前俄羅斯與芬蘭和瑞典的關系一直不錯。但現在，俄羅斯與兩國間“肯定會出現緊張”，“如果對我們構成了威脅，這是不可避免的?！?/p>

在周三的峰會上，北約領導人明確將俄羅斯定位為對北約安全“最大、最直接的威脅”。拜登宣布美國陸軍將首次在波蘭設永久司令部，同時向羅馬尼亞增派5000名士兵，并加強在波羅的海諸國輪流派兵。

美國還將向英國增派兩架 F-35戰(zhàn)機，在德國和意大利部署防空系統(tǒng)，將西班牙的美軍驅逐艦數量從四艘提高到六艘。周一，北約宣布將把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的兵力增加七倍以上，達到30萬人。

冷戰(zhàn)時期美國遏制政策的創(chuàng)始人凱南（George Kennan）1998年接受美國媒體采訪時曾把北約東擴稱為一個“可悲的錯誤”，認為北約東擴正是新冷戰(zhàn)的開始。

美國《外交事務》雜志今年4月對60名美國學者的調查顯示，有19名學者認為北約在冷戰(zhàn)后繼續(xù)擴張是一個戰(zhàn)略錯誤。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韋特海姆（Stephen Wertheim）認為，冷戰(zhàn)后，重歸和平應該是歐洲的正確前景，而北約擴張是一個錯誤的工具。

韋特海姆指出，北約擴張看似回應了東歐國家擔憂的安全問題，但同時也在讓俄羅斯與西方越走越遠。因為北約本質是一個軍事聯(lián)盟，俄羅斯被設定成了“最合理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