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紐曼的小說以大膽的構(gòu)思、烏托邦式的思考和末日式的幻想為特點。在她的最新小說《男人》（The Men）中，每一個出生時帶有Y染色體的人，都會在八月下旬的一天突然消失，留下一個由女性和跨性別男性居住的世界。一個烏托邦就這樣在這位美國作家的想象中展開，但它很快就遭到了威脅：網(wǎng)上出現(xiàn)了消失的男人與怪異的大象和貓一起在貧瘠土地上行進的視頻。

紐曼的五部小說包括《冰淇淋星之國》（The Country of Ice Cream Star）和《天堂》（The Heavens），后者是一部大膽的穿越奇幻小說，在莎士比亞筆下的英格蘭和21世紀的紐約之間穿梭。她還寫了四本非虛構(gòu)，包括回憶錄《換子》（Changeling）。她目前住在紐約。

你是怎么想到男性集體失蹤的創(chuàng)意的？

桑德拉·紐曼：靈感來自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創(chuàng)作的一種科幻小說類型，最著名的是喬安娜·拉斯的《女男人》（The Female Man）。在這些小說中，所有的男人都在遙遠的過去的某個時刻死去，讓我們有了一個女性烏托邦，在那里女性是完全自由的。沒有性別歧視，也沒有我們現(xiàn)在所面臨的壓迫和性暴力。但我這部小說的視角是通過我們當前對末日的癡迷來呈現(xiàn)的，所以我們實際上看到了男人消失的那一刻，而女人把這當作現(xiàn)實來看待。

你是什么時候想到這個想法可以寫成小說的？

桑德拉·紐曼：我當時正試圖寫一本關(guān)于性暴力的書，但我最終決定放棄了，因為如果不討論把更多的男性關(guān)進監(jiān)獄，就很難解決性暴力的問題。這本小說就是關(guān)于這種特殊的兩難境地的。第二波女權(quán)主義者夢想著一個沒有男人的世界，但在現(xiàn)實中，她們說要通過監(jiān)禁、殺害或排斥某類人來解決我們的問題——然后一切就會變得好起來嗎？

在書中，你反復(fù)回到男人總是帶來問題的觀點。這個世界沒有男人會更好嗎？

桑德拉·紐曼：一旦你開始寫這樣的書，你會注意到一些有趣的小事，比如制造噪音的都是男人！這是我以前從未注意到的。這是一件讓人不滿的小事，但它總是會發(fā)生。在紐約，有很多人在人行道上騎電動自行車，而且大都是男人！但我想讓男人消失嗎？不。即使明天犯罪減少了，我認為這種情況會持續(xù)很長時間嗎？可能不會。

有些人會說這是性別本質(zhì)主義。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桑德拉·紐曼：我認為與這本書有關(guān)的男性瘟疫橋段，伴隨著很多對性別本質(zhì)主義的抱怨。我個人不認為我的書是性別本質(zhì)主義的，我完全不這么認為。即使明天所有的男人都消失了，女性角色的社會制約也不會消失。

你為什么對烏托邦和反烏托邦這么感興趣?

桑德拉·紐曼：真正的答案嗎？我覺得當代世界令人難以忍受！在道德上的方方面面都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一直在想象烏托邦，然后我就會想出為什么它們行不通的原因。不知不覺中，我已經(jīng)在寫一本烏托邦小說了。

你覺得當代世界的哪些方面讓你無法忍受？

桑德拉·紐曼：天啊，從哪里開始說起呢？法西斯主義以各種形式的崛起尤其糟糕。這讓我似乎不可避免地會寫一些憤怒的政治小說。我發(fā)現(xiàn)我很難去想其他事情。

是什么讓你在這些男人的視頻中加入了奇怪的動物?

桑德拉·紐曼：我總是在想我可能會寫一本更受歡迎的小說來賺錢，然后我就會寫一本文學(xué)小說。我的想法是，男人們被這些超自然的生物引誘走了，這些生物大多是神秘的動物，這些橋段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我從來沒有想好怎么呈現(xiàn)這個想法。當我開始寫《男人》的時候，結(jié)局一直在變，（男人失蹤的原因）完全沒法解釋。我總是想出這些幾乎不可能執(zhí)行的概念！《男人》和《天堂》都是如此。

《男人》和《天堂》都在講述歷史是如何走向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這些“如果”的場景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桑德拉·紐曼：我強烈地感覺到，我們離生活在一個更好的世界如此之近，而我們高估了擁有我們需要的東西有多難。在美國，右派致力于讓他們的支持者在州一級擔任公職。因為他們熱衷于做枯燥的工作，所以他們成功地奪取了權(quán)力，即使他們在國家層面上輸了。我想我的“如果”是針對左派的，是想說獲得權(quán)力所需的步驟是很少的。我們只需要繼續(xù)下去。

你的下一部小說將從溫斯頓·史密斯的情人裘莉亞的視角重新想象喬治·奧威爾的《一九八四》。這部小說進展如何？

桑德拉·紐曼：我還在創(chuàng)作中。我知道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但我仍然需要讓一些事情發(fā)生！《一九八四》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奧威爾并沒有解釋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所以有足夠的空間來提出另一種版本。還有一些謎團：裘莉亞真的在為思想警察工作嗎？溫斯頓被描述成一個不受歡迎的角色，為什么她一開始會和他在一起？我的書回答了很多這樣的問題。

你對奧威爾筆下的女性形象有意見嗎？

桑德拉·紐曼：他寫得并不糟糕。但是你可以看到（裘莉亞）是從一個視野非常有限的男人（溫斯頓）看待一個女人的角度來描述的，所以你可以給她一個完整的生命。奧威爾沒有告訴我們裘莉亞的宿舍可能是什么樣，也沒有告訴我們晚上在宿舍里和一群不能正常交談的女孩相處會是什么樣子。也不知道無產(chǎn)區(qū)到底是什么樣的，或者黑市是如何運作的，他把這些東西都留給我，讓我從中獲得樂趣。

你讀過的最后一本好書是什么？

桑德拉·紐曼：谷崎潤一郎的《細雪》，它成功地將人們對日常生活的真實熱情填充在瑣碎的生活中。

你小時候是個怎樣的讀者？

桑德拉·紐曼：我只讀關(guān)于動物的書。我對人不感興趣。然后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直接從讀狗的書轉(zhuǎn)向讀納博科夫的書。我并不真正理解我在讀什么！

有沒有一本書你沒讀完？

桑德拉·紐曼：《堂吉訶德》。嘔吐的情節(jié)每次都讓我不舒服。

（翻譯：李思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