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的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Yara Rodrigues Fowler)是一位生活在倫敦的巴西裔英國小說家和活動家。2019年,福勒憑借處女作《固執(zhí)的檔案管理員》(Stubborn Archivist)入圍了《星期日泰晤士報》(The Sunday Times)的年度青年作家獎。《固執(zhí)的檔案管理員》講述了成長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學會在身心創(chuàng)傷之中尋找自己定位的故事,是一部極具創(chuàng)造力的小說。同年,福勒還被英國《金融時報》評為“全球最鼓舞人心的30位年輕人”之一。此前在2017年,福勒參與合作開發(fā)了一款程序,推動了Tinder用戶注冊參與投票,從而大大提高了當年大選中年輕人的投票率。
福勒的新作《事猶未了》(There Are More Things)同樣講述了2位來自于巴西、生活在倫敦的室友的故事,向讀者們展現(xiàn)了梅麗莎和卡塔琳娜的政治覺醒。
英國脫歐前后的千禧一代有哪些吸引你的地方呢?你為什么會想要創(chuàng)作與他們有關的作品呢?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些出生于柏林墻倒塌之后的人們會經(jīng)歷什么樣的人生。在我的成長過程中,那時的英國人都說,事情只會越來越好。當時是工黨執(zhí)政,人們改善了貧困的狀況,這一點跟在巴西的情況相似,當時,巴西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左翼政府工黨執(zhí)政后,各方面的情況都有所改進。但是,問題來了:當你懷揣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信念慢慢長大,最終看到的、經(jīng)歷的卻是新自由主義時期如何把我們帶往一個法西斯主義崛起、世界陷入生靈涂炭的時代。經(jīng)歷過這樣巨大落差的一代人,難道你不會感到好奇嗎?
但人們常說,政治和小說并不能混為一談……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我從來都不擔心創(chuàng)作政治題材的小說——事實上,每一部小說都帶有政治性。我只會問自己一個問題,我所創(chuàng)作的政治小說怎樣才能激起讀者的共鳴。我曾經(jīng)聽過塞巴斯蒂安·??怂梗⊿ebastian Faulks)的播客,他談到過一封來自女性粉絲的信,信中寫道:“我讀了你的《鳥鳴》,書中的性愛場景讓我意識到,我從未體驗過真正的愛情亦或是真正的性快感,所以,我離開了結婚20年的丈夫?!睂Υ?,福克斯的反應是:哇!這件事情對我的觸動也挺大的。我就在想,能不能寫一本小說,會讓人們感到充滿了革命的可能和渴望呢?因為讀了這樣一本小說,他們會想要走上街頭反抗,或許不一定是為了他們自己有生之年能取得什么樣的成就,而是為了子孫后代。
你會關注其他同類型題材(關于千禧一代的經(jīng)歷)的小說嗎?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我覺得,大家所表達的想法都是一樣:現(xiàn)在的生活簡直是一團糟。但凡是涉及到我這個年代的人相關的,包括那些有恐慌癥的人,那些作品都是如此,像《良苦用心》(Good Intentions)、《乳牙》(Milk Teeth)和《奎妮》(Queenie)等。如果你寫的書描述了生活有多么艱難,肯定就會有人說,是的,我當然知道生活有多艱難:生活就跟狗屎一樣,看看房價,看看各種生活花銷,從來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你也根本不敢要孩子,否則必然會變成負資產(chǎn)。當然,小說可能都比較極端,會把所有的情況都糅合在一起。我很想寫一部小說來探討幾個問題:為什么世界是這個樣子?我能做些什么來改變這個世界呢?而不僅僅只是表達一些“我只是一個付不起租金的千禧一代,我投票給了科爾賓,我不喜歡特朗普”這種表面的東西。
我注意到,這本書的開頭有一個注釋,當梅麗莎和卡塔琳娜在激進分子會議上唱起頌歌時,要求讀者們大聲與她們說話。這是什么意思呢?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我想給讀者們制造一些難度吧,當他們拿起這本書的時候,他們可能會說“這本書真的很有教育意義”,說完就又把它放回去了。當梅麗莎和卡塔琳娜(第一次)和其他激進分子一起唱圣歌時,梅麗莎心想,這太尷尬了,然后這么想著想著,她就挺過來了,其實也就這樣嘛!我大概也希望讀者能夠有同樣的體會吧——我們都曾滿懷熱忱地相信,我們可以擁有一個人人都安全的世界,不存在監(jiān)獄,也不再有邊界,我們或許也曾因這份熱忱而感到尷尬不已,但最理想的是,在這本書走向尾聲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問自己,我們是否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小說中是否有暗示,認為性在這個覺醒的過程中也發(fā)揮了作用?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其實我并不想突出性和戀愛關系,小說里面涉及到各種各樣的人物關系,而性關系和戀愛關系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種或兩種罷了,但是,這種關系具有一種指向性,它以一種溫和的方式展現(xiàn)了你的世界:你和什么樣的人關系親密?你們是什么樣的關系?你的這個世界或許并不是舉重若輕,但確實是你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如果梅麗莎就是個喜歡亂交的人,那很好;如果卡塔琳娜就是個專情的人,只想和她的男朋友永遠在一起,那也很好。
作家克萊爾-露易絲·本尼特(Claire-Louise Bennett)說過,你講故事的語言是“完全不受約束的”,你知道嗎?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我的確發(fā)現(xiàn)在表達習慣方面會有一些錯亂。我從小就習慣了MSN信息式的表達:從來沒人使用句號,你只需要換一行,別人就知道你上一句話已經(jīng)說完了。我爸爸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會在短信結尾加句號的人,但這讓我感覺很有攻擊性!我想要創(chuàng)作一本書,它可以在形式上打破你對小說的期待,但我又不想讓它因此而變得難以閱讀?;蛟S你平時喜歡詩歌,也或許你平時就不怎么讀書,都沒有關系,你依然能夠欣然地接受這本書,即便它讀起來可能有點怪怪的。
你最近在讀什么書呢?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瓜達盧佩·內(nèi)特爾(Guadalupe Nettel)的新書《死嬰》(Still Born)簡直是太棒了!它所講述的故事其實并不像書名所表達的那樣可怕,事實上,這是一本關于多父母家庭的的小說,表達了母愛是女性群體之間所共有的一種情感。除此之外,我也在讀一些涉及到英國廢奴主義者的書,比如Cradle(一個致力于廢除英國監(jiān)獄的組織)推出的第一本書《一磚一瓦》(Brick By Brick)。
那在你的成長過程中,你還記得你以前喜歡讀什么類型的書嗎?
亞拉·羅德里格斯·福勒:可以說,我是讀著扎迪·史密斯的書長大的。而她的《西北》是我的最愛。雖然她的作品體現(xiàn)出了那個年代下想象力的政治局限性,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對她的喜愛。她所描述的倫敦正是我成長過程中所經(jīng)歷的那個倫敦——我讀書的時候,學校里的學生可能10個去了醫(yī)學院,2個進了監(jiān)獄,這就是當時的學校真實的情況。她的作品之所以精彩,就在于她向我們展示了那個真實的世界,但問題是,她從來不會引導我們?nèi)ニ伎?。讀完她的作品,你不會產(chǎn)生“我們應該做點什么來改變那個世界”這樣的想法和沖動,但這一點卻是我所渴望的吧。
(翻譯: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