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定焦 星星
編輯 | 方展博
“如果賣不過《消失的她》，我真的會生氣?！?/p>
琪琪和朋友看完《封神第一部》（以下簡稱《封神》）后談論起來，起初她們并不看好這部片子，但看完后，給出了“超預期”評價?！安皇巧衲婊檬枪叛b，把紂王登基、姜子牙尋找天下共主，殷郊對紂王情感的轉變，都講出來了，中間還穿插了一些打斗場面和仙魔變身?！?/p>
不少觀眾和琪琪的感受差不多。“片子還不錯，甚至超預期，但不能帶著特效大片的期待看。”
作為烏爾善耗時9年的工業(yè)神話大片，“封神系列”被拍成了三部，現(xiàn)在上映的是第一部《封神：朝歌風云》，可以看作是封神人物的前傳，講的是紂王殷商父子、西伯侯姬昌父子、蘇妲己、姜子牙等主角如何聚在一起的過程。而西岐伐紂、人仙妖三界的大場面亂斗，出現(xiàn)在后面的二三部。
相比暑期檔其他影片，《封神》無論是投入量級，還是制作班底，都屬于第一梯隊里排名靠前的選手，能夠和沈騰的《超能一家人》、吳京的《巨齒鯊2：深淵》相抗衡。
正式上映前，《封神》率先開分，豆瓣7.7的口碑不錯，不過票房表現(xiàn)算不上優(yōu)秀?！斗馍瘛吩谏嫌澈?小時，票房破9000萬，這個速度雖然超過了《長安三萬里》的近8個小時，但追不上《消失的她》的4小時。
“大家是否愿意在大熒幕看奇幻片，就很不好說，現(xiàn)在又變成了古裝歷史片，這類片子大家抱著電腦看不好嗎？”資深電影從業(yè)者小何表示。一家院線的陶經理也坦言，如何給《封神》排片，他有些拿不準，“現(xiàn)在《封神》口碑有些兩極化，有些人覺得不錯，但有些人覺得特效一般，后面還出現(xiàn)了很多‘人頭’，不太適合小朋友看?！?/p>
7月20日電影上線當晚，“封神不爭氣”“封神感覺看的人不多”等聲音，不斷出現(xiàn)在一個業(yè)內交流群里，不少影院從業(yè)者附和。
為保險起見，在7月21日（《封神》上映第二天，《超能一家人》上線第二天）的排片上，陶經理把寶壓在了《超能一家人》身上，給到了最多排片，“喜劇片還是剛需，實在不行再隨時調整。”根據貓眼專業(yè)版顯示，目前《超能一家人》以37.6%的排片占比，位居第一，其次才是《封神》，為28.4%。
質量和口碑都不錯的《封神》，為什么不賣座？
（以下內容含輕微劇透）
誰在期待《封神》？
思思是一位電影從業(yè)者，他刷了兩遍《封神》，但只有第一遍是主動看的。作為奇幻片忠實粉絲，《封神》剛開始點映，他就跑進了電影院，“我完全可以再等一等，公司肯定會組織觀影團活動，可我實在是太喜歡這個IP和類型了，忍不住想立刻看。”
思思是通過電視劇認識《封神》的。不經常去電影院的欣欣，也去看了《封神》，她一邊看，一邊想到了《封神》連環(huán)畫里的很多經典分鏡。
《封神演義》這一IP的知名度不低，圍繞它誕生的影視作品、連環(huán)畫，伴隨了80后、90后兩代人的成長。對很多觀眾來說，《封神》代表著一段兒時回憶。
1990年，內地版《封神榜》亮相，該片成了一代人的經典，目前豆瓣評分仍高居8.2。2001年，TVB版《封神榜》露面，又將口碑提升了0.1，陳浩民、溫碧霞等一眾香港演員也在內地打出了知名度。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內地改編的《封神演義》電視劇就有5部。《封神》也一直是創(chuàng)作者的富礦，近兩年賣座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動畫電影同樣狂攬票房。
選擇《封神》的觀眾，很多是沖著情懷來的，“想看人數”的年齡段可以作為佐證。
在《封神》39萬的想看人數中，年齡在24歲以上的用戶占比高達77.2%，這一年齡段的人數遠超同期上映的《超能一家人》，對比同樣頗受較高年齡層青睞的《八角籠中》，這一數據也是高出了近6%。
近一步細看各年齡層，《封神》的第一大受眾年齡在25-29歲，第二大受眾占比是30-34歲，王寶強在一眾80后、90后中也有不錯的知名度和觀眾緣，但《八角籠中》的第二大受眾依然是20-24歲的年輕人。
“封神”這一IP的影響力毋庸置疑，不過，當只有IP，而缺乏其他強吸引力元素，特別是要和類型更吸引人、演員是流量明星的影片對打，誰輸誰贏不一定。
來源 / 《封神》官方劇照
“目前來看《封神》的人里，年輕人和小孩不多?！币晃辉壕€經理表示。《封神》正式上映前一天，「定焦」走進了一家位于北京中心的影廳發(fā)現(xiàn)，來看《封神》點映的人不少，上百個座位能坐滿三分之二，但沒有看到幾個小朋友。一位寶媽看完片子表示，不會帶自己的小朋友來看，“有些場面有點血腥，孩子看《長安三萬里》更合適。”
一位業(yè)內人士認為，對比上線的其他兩部熱片，《封神》在類型和演員上，不占太大優(yōu)勢，“《超能一家人》是喜劇，不挑觀眾，《長安三萬里》有很多年輕人喜歡，《封神》雖然也有黃渤、陳坤等知名演員，但他們都是配角，片子能不能行，主要看口碑能不能發(fā)酵起來?！?/p>
根據貓眼專業(yè)版顯示，上映前《封神》的想看人數超39萬，隔壁《超能一家人》是102萬，也不及王一博主演的《熱烈》。
陶經理綜合這兩天的市場反饋，最終決定在周六排片時，會把自家最大的巨幕給《超能一家人》，《長安三萬里》安排在第二大廳，《封神》則排在了中廳。
影片上映前，不少人對《封神》寄予了高期待，他們覺得有望成為暑期檔爆款，更有人將票房預估到了40億，但目前情況不容樂觀?！斗馍瘛飞嫌车诙?，貓眼調低了預估總票房，從原來的破15億調整到了破14億。
《封神》為什么口碑兩極？
《封神》豆瓣開分7.7，高了還是低了？上映當天，網友圍繞這一評分展開了激烈討論，口碑呈現(xiàn)“兩極化”。
觀眾們評價較高的是影片的場景和服化道?！翱碔MAX效果更佳?！币徊糠志W友如此安利《封神》的畫面，在不少觀眾看來，《封神》是一部令人賞心悅目的片子。
烏爾善很擅長拍攝大場面，開篇就給觀眾安排了一場大戰(zhàn)，將士們將馬兒的雙眼蒙住，騎上它們狂奔殺敵，一位觀眾表示，自己是瞪大眼睛看的這一幕，“太氣勢磅礴了”。
從布景到服化道，《封神》做得很細，片子出現(xiàn)的原始森林都附有青綠色的苔蘚，還有一部分網友發(fā)現(xiàn)，蘇妲己裙子的顏色在一點點變深，這也是烏爾善的小心思，從青蓮色到粉紅色再到朱紅色，展示蘇妲己不斷外放的內心變化。一位網友評價，“片子整體有種野性美，很殷商時代”。
就連該片顯得“有些過時”的特效，觀眾們也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寬容。
當昆侖十二仙穿著一襲白衣，滿臉絡腮胡，背后頂著著大光相出場時，很多網友深刻體會到了國內這兩年工業(yè)化的迭代速度。不過很多觀眾表示理解，“這部片子都拍這么長時間了，能看出主創(chuàng)用心了， 一些大場面特效也沒有太拉胯，況且特效重頭戲在第二、三部，劇情才是第一部的重點?！?/p>
但問題出在人物的設定和劇情的改編上，本次《封神》改編力度不小，有的觀眾認為整體脈絡清晰，人物刻畫細膩，但也有觀眾吐槽，這像一個全新故事，除了人名，感覺不太認識這部片子。
拿紂王來說，這一人物打破了很多人的固有認知。
“紂王，PUA大師。”不少觀眾看完后賦予了紂王新定位。片中，編劇把紂王當成了一個正面人物進行描繪，不再是沉迷美色、昏庸無道的無能之輩，恰恰相反，他驍勇善戰(zhàn)，一心為王，但也手段殘暴，同時恩威并施，讓四個質子對他言聽計從，甚至弒父。
紂王與妲己共浴 / 《封神》官方劇照
除了人設，故事主線也不一樣了，這一次，《封神》重點講的是人而非神的故事。
在近兩個半小時的影片中，《封神》主要圍繞兩組父子關系展開，一組是西伯侯姬昌和兒子姬發(fā)、伯邑考，一組是紂王殷壽和兒子殷郊，同時也將姬發(fā)、殷郊的成長線描繪了出來，從信服紂王到認識到他的殘暴。
一部分觀眾對這一改編很買單，“姬發(fā)從臣服于紂王轉變?yōu)榉ゼq、姜子牙尋找天下共主的曲折過程，都是我在《封神》中看到的新鮮內容，人物的邏輯也很合理?！庇^眾琪琪很喜歡。
不過，過多的文戲，以及大篇幅講人，忽略了神的成長和性格塑造，也讓一部分觀眾不是那么滿意。進入電影院后，思思懵了，“這是古裝歷史還是古裝奇幻？”
“我不反對寫人，這兩組父子關系我看得也很來勁，但全篇都在講這些，讓我覺得這不是我小時候看到的《封神榜》?！庇芯W友表示。
不少人之所以喜歡《封神榜》，是因為文本中豐富的想象力，以及它背后對殷商社會的映射。同時，楊戩、哪吒、雷震子、姜子牙等神化人物，是很多人的童年記憶，但本次《封神》放棄了這一點，這也讓很多帶著情懷、沖著“神”來的觀眾，遲遲沒有緩過勁來。
思思更不能接受的是，一些經典橋段也被改得過于“人”化，缺乏國民神話感。
以姬昌食子為例。在TVB版《封神榜》中，擅長占卜的姬昌知道兒子伯邑考被剁成了肉醬，但為了活命依然選擇含淚吃下，后來這些小肉球被姬昌吐了出來，變成一只只小兔子。換到烏爾善這里，姬昌一口口吃著手里的肉餅，全然不知，在紂王告知其為兒子的肉所做后，他放下肉餅痛哭，到此，這一經典橋段也就戛然而止了。
上映第二天，《封神》的豆瓣評分從7.7降到了7.6。
能成為內地版《指環(huán)王》嗎？
烏爾善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希望能打造中國人自己的《指環(huán)王》。這一目標不低，《指環(huán)王》憑借樹人、游俠等豐富的想象力和強視覺畫面，是很多觀眾心中的史詩級神作。
《封神》多處可見《指環(huán)王》的影子。在類型上，它們都屬于奇幻大片。在形式上，烏爾善效仿《指環(huán)王》的拍攝方案進行三部連拍，曾帶著團隊拜訪《指環(huán)王》系列導演彼得·杰克遜，考察了維塔工作室。在班底上，邀請《指環(huán)王》系列制片人做制作顧問。
《指環(huán)王》海報
《封神》里饕餮、墨麒麟、雷震子等神話人物的形象，也經過了一番精心設計。據了解，烏爾善先讓中國概念設計藝術家做好人物概念，把資料進行數據化，再交給洛杉磯做復雜的數字角色場景，流程十分復雜，但最終的呈現(xiàn)效果，并不是所有人能夠接受。
“膽小勿入”，很多網友第一次看到片中雷震子時發(fā)出感慨，一部分網友覺得，雷震子少了些中國特色，有點像西方怪獸。
影片結束后，《封神》磅礴的氣勢讓不少觀眾喊出了“有指環(huán)王那味”，這是對《封神》的肯定，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透露了些許問題，就像思思也認同“指環(huán)王味”的說法，認為兩部片子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他還是不能接受經典橋段和人物形象的過于西化。
一位影評人表示，《封神演義》的成功之處在于融合了當時的史實人物和神話人物，奇幻色彩濃厚，而烏爾善將《封神》拉回了人間只聊人倫，重視個體，弱化了一些殷商時代的整體不安、殘暴甚至善惡不分，以及用大場面取代光怪陸離的想象，這似乎更契合當下觀眾追求的平視審美，但也難產生較強的情緒價值。
換言之，《封神》能引發(fā)這么大的關注度，IP的力量不容小覷，如果拋去IP底子，空有主題和畫面，大家對它的號召力還是拿不準的。
而且對于奇幻片在國內還有沒有市場，大家也持懷疑態(tài)度。
古裝奇幻片曾在內地市場取得過不錯成績。《倩女幽魂》讓王祖賢成為一代女神；2012年烏爾善執(zhí)導的《畫皮2》大賣，當年拿到下7億多票房，也讓更多人看到了西方奇幻+中國神話的力量；2013年的《西游·降魔篇》是當年的春節(jié)檔票房冠軍，也拿到了豆瓣7.2的高分；2015年，《捉妖記》又以破24億的成績獲得當年的暑期檔票房冠軍。
但后來，這一類型在電影院逐漸喪失了吸引力，成了網絡電影的主創(chuàng)作類型。最近能夠被大家記起的，估計得推到2019年《誅仙I》了，不過這部片子的亮點在于以小博大，知名度和影響力不如以往的奇幻大片。2021年，陳坤、周迅主演的《侍神令》票房不到3億，豆瓣更是低到5.3分。
此次《封神》出現(xiàn)，算是奇幻片的一個里程碑。但目前來看，“奇幻片在市場的號召力還沒有回來，目前《封神》的低排片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币晃粯I(yè)內人士表示。
沒有強“封神味”，類型優(yōu)勢存疑的《封神》，接下來的走勢還是個謎，從目前的評價和票房來看，《封神》還不能稱為“中國版”指環(huán)王。不過，很多人還是期待著《封神》能取得不錯成績，畢竟是暑期檔的種子選手，從籌備到拍攝再到制作，以及類型，都具備標桿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