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野馬財經 張凱旌
編輯丨高巖
上市公司董秘，即使已經退休離任，仍能掀起滔天巨浪。
據(jù)《中國證券報》報道，秀強股份（300160.SZ）原董秘張小偉的前妻在整理離婚訴訟材料時發(fā)現(xiàn)一份隱秘協(xié)議，其中提到張小偉2016年曾與操盤方合作操縱股價，疑似助時任董事長盧秀強高位減持。但因為股價未能拉到目標位置，這筆交易最后無疾而終。而這件7年前的往事也引來了深交所的問詢。
如果爆料為真，這顯然是非常嚴重的違規(guī)行為，可能將遭到監(jiān)管重罰。不過，目前秀強股份對這起操縱股價案的定義還是“前董秘的個人行為”。盡管事件中的另一個核心人物盧秀強現(xiàn)在仍是公司總經理，但公司董秘依舊表示，這件事“對我們沒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算上這次秀強股份近五年已經三次被曝出市值管理類違規(guī)操作，而秀強股份背后的老板盧秀強在當?shù)仡H為知名，以誠信經營、廣行善舉等著稱。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盧秀強？秀強股份操縱股價幕后又有怎樣的“隱情”？
老搭檔攢局又失利？
從經歷來看，此次漩渦中心的張小偉是一個頗為神奇的人物。
秀強股份年報介紹，張小偉歷任青島啤酒（宿遷）有限公司財務主管、精藝股份（002295.SZ）財務部長。2014年3月進入公司，在當董事會秘書前還當過董事長秘書、審計部部長。
前腳剛進公司，后腳張小偉就開始幫盧秀強聯(lián)絡市值管理的業(yè)務。2014年6月，經張小偉介紹，盧秀強曾跟客戶洽談有關成立并購基金和減持股份的內容，但最終未達成一致。
來源：證監(jiān)會官網(wǎng)
不過，盧秀強很快又聯(lián)系到了專門從事市值管理業(yè)務的蝶彩資產。雙方自洽談到簽訂協(xié)議共耗時約2個月，而張小偉則因為在內幕信息敏感期用辦公室筆記本電腦下單交易被監(jiān)管連沒收獲利帶罰款共計罰沒6.2萬元。
有意思的是，這次違規(guī)似乎對張小偉的晉升沒有產生任何不利影響。來到公司的第二年，其就成為了秀強股份的新董秘。緊接著2016年，秀強股份又動了市值管理的念頭，張小偉依然是負責牽線搭橋的那個人。
根據(jù)《中國證券報》報道，張小偉在2016年11月與其找到的操盤方吳偉達成協(xié)議，約定將3383.83萬股秀強股份股票轉給吳偉，吳偉來確保減持均價不低于15.5元/股，有效期半年。此外，張小偉還額外給吳偉提供2億元資金用來操盤，確保協(xié)議順利實施。
彼時，盧秀強還是秀強股份的董事長。而董秘張小偉要在提供2億元請人拉抬股價的同時，減持總價值超5.2億元股票幾乎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張小偉很可能是受幕后大股東的指揮，而協(xié)議中將股份轉給吳偉的也是盧秀強旗下的秀強炎昊專項投資基金3號和5號。深交所在此次問詢函中也要求公司核查相關責任人是否存在違規(guī)買賣股票的行為。
來源：秀強股份公告
協(xié)議達成10天后，秀強股份股價連續(xù)大漲，盧秀強家族隨即拋出一份減持公告，而減持的方式正是清倉秀強炎昊3號和5號在上市公司持有的股份。
不過，吳偉并沒兌現(xiàn)承諾。短暫創(chuàng)出階段性新高后，秀強股份的股價開始掉頭向下，在11元/股上下徘徊。2017年春節(jié)前最后一個交易日，盧秀強有意贖回操盤資金，節(jié)后吳偉只得清空了配資賬戶。
而張小偉的任期，也在市值管理宣告失敗的這一年終止，接替他的是年僅30歲的高迎。在當時秀強股份的董監(jiān)高中，高迎是年紀最小的，比盧秀強的兒子盧相杞還小3歲。
張小偉并沒有就此與秀強股份斷了聯(lián)系。直至2021年6月，其還是秀強股份旗下泳全玻璃的監(jiān)事；此外，其自2019年起還在領信教育擔任董事至今，后者曾在2016年得到秀強股份1.5億元投資。
市值管理三度被監(jiān)管扼殺在搖籃里
從秀強股份兩次嘗試市值管理的過程不難看出，盧秀強都是意圖先拉來合作方，以各種方式拉高股價，再高位減持套現(xiàn)。
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投資互動社區(qū)尺度用戶“A股打假”又爆料稱盧秀強再次找到某資本大佬，希望對方能為自己的減持“抬轎子”，手法與之前如出一轍。
當時正值特斯拉概念股如日中天，而秀強股份則靠著連續(xù)在投資者互動平臺明示自己與特斯拉的戰(zhàn)略合作關系，甚至宣稱自己是特斯拉充電樁用玻璃產品的國內唯一供應商引爆了市場熱情，股價一度連續(xù)12個交易日漲停，正處在高位。
來源：尺度官網(wǎng)
不過，該用戶僅展示了一份電子協(xié)議，并沒有拿出任何實質性的證據(jù)證明其與盧秀強有關。因此這件事也就沒了下文。
無論有沒有找人“抬轎子”，秀強股份的“偽市值管理”都是既定事實，因為真相是公司只送了兩次光伏玻璃樣品，未正式成為特斯拉供應商。而證監(jiān)會對“偽市值管理”的定義即是濫用持股、資金、信息等優(yōu)勢操縱股價，追求股價短期上漲、配合大股東減持等。
這是秀強股份第三次因為市值管理栽在監(jiān)管手中。
第一次是2014年時，蝶彩資產本來已經幫秀強股份找到了重大資產重組標的聯(lián)創(chuàng)電子（002036.SZ），但在停牌近三個月后，交易卻因“未能就關鍵交易條款達成一致”而擱淺。有PE人士認為，秀強股份終止重組與監(jiān)管打擊涉嫌股價操縱的市值管理有關。
一個背景是，2014年的最后一個月，終止重組的上市公司數(shù)量達到27家，遠超前11個月的均值。而當時秀強股份一度被視作“PE+上市公司”重組模式的典型樣本。
第二次是2016年的失敗，吳偉將未能拉升股價到目標位置的原因歸結于“我們一個項目被監(jiān)管關注了，導致資金不方便使用了”。
10年套現(xiàn)15.94億
不過，幾次市值管理的失利并沒耽誤盧秀強套現(xiàn)，身為內幕知情人，盧秀強總能巧妙避開敏感時間段，為家族牟利。
如2014年8月，盧秀強趕在與蝶彩資產簽協(xié)議前，率先通過秀強投資減持了530萬股，套現(xiàn)5367.4萬元；2017年3月初，盧秀強又在吳偉清掉配資賬戶后，通過兩個專項基金減持2988.79萬股，套現(xiàn)約4.03億元；2019年，盧秀強則是在年初減持套現(xiàn)約1.63億元。
截至2021年國資珠海港（000507.SZ）入主前，盧秀強家族自上市后累計通過減持套現(xiàn)約6.2億元，其持股比例也從上市之初的57.98%降至45.79%。
而如果算上珠海港收購秀強股份25%股份時付出的9.74億元，則盧秀強家族近十年套現(xiàn)金額將增至15.94億元。
此外，盧秀強的財技不止如此。
比如，早年間盧秀強家族都是通過新星投資和恒泰科技間接持股上市公司，后來卻借助增持和換股等方式將多個專項基金和私募、信托計劃推上前臺，承擔上市公司直接股東的角色。
香頌資本沈萌認為，通過不同的投資基金、特別是有限合伙形式的平臺持股，雖然并不會改變控制結構，但是可以便于后期大股東對部分股份的轉讓，特別是不影響其對投資基金控制權的前提下部分套現(xiàn)。
秀強股份還曾在2016年5月實施了一次高送轉，以資本公積金向全體股東每10股轉增22股。這本是一種以股份代替現(xiàn)金進行分紅的方法，可以保留現(xiàn)金用于發(fā)展，降低融資成本，但與接下來的市值管理聯(lián)系起來，就會讓人產生特別的聯(lián)想。
因為高送轉除權后，A股往往會產生“除權行情”，所以在沈萌看來，先高送轉再市值管理，相當于人為擴大估值系數(shù)，讓股價增值率更具風險性，但對于實控人來說，可以憑空獲得大量市場價值，或抵押、或變現(xiàn)。
盧秀強“人設”還在嗎？
需要注意的是，盧秀強2014年的違規(guī)操作，證監(jiān)會直至2018年才披露。這意味著2018年至今，秀強股份已經被曝出三起“偽市值管理”事件；而丑聞曝光之前，盧秀強一直因為誠信經營廣受外界贊譽。
盧秀強與劉強東同樣出身于宿遷，在劉強東還在準備高考的年份，盧秀強已經在當?shù)刈銎鹆瞬Ａセǖ纳?，當上了老板?/p>
不過，盧秀強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并不順利，好不容易成立了自己的小作坊，花費全部家當購買的空氣壓縮機卻爆炸了。一時間盧秀強不僅身無分文，還負債累累。為了還債，盧秀強一度去醫(yī)院賣血換錢，最后用籌來的本金重啟生意，才讓事業(yè)回到正軌。
然而打擊并沒有就此結束。1996年，盧秀強公司價值15萬余元的玻璃蓋板因為質量問題被全部退貨，對此盧秀強并沒選擇折價銷售，而是封存了這批蓋板，禁止不合格產品流入市場；2010年，盧秀強又當著全體員工的面，砸碎了從日本召回的價值百萬的玻璃，原因是這批玻璃被客戶質疑存在色差問題。
來源：秀強股份官網(wǎng)
不僅如此，公司做大后，盧秀強還格外重視員工的道德教育。其為員工設置了道德培訓課程，還會在晨會時帶領全員背誦《弟子規(guī)》等經典讀物。盧秀強自己也以身作則，資助了數(shù)十名寒門學子，并在宿遷建設了一座孝道主題博物館，純公益對社會開放……
但在踐行一系列善舉的同時，秀強股份在經營層面的發(fā)展卻難言順利。
作為國內家電玻璃龍頭，秀強股份剛上市就迅速觸到了業(yè)績瓶頸，營收增長幾乎停滯，凈利潤則連年下滑。2015年，公司靠著跨界幼教產業(yè)才扭轉了這一頹勢，可好景不長，2018年底一則幼教新政幾乎對秀強股份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新政提到，不準民辦幼兒園作為資產打包上市、不準上市公司通過股票市場融資投資營利性幼兒園、或購買營利性幼兒園資產。于是秀強股份只得迅速剝離幼教業(yè)務，而“盧秀強時代”的秀強股份，也就此接近尾聲。
2021年1月，珠海港以“重點發(fā)展新能源環(huán)保產業(yè)”為由實施收購，借此成為秀強股份控股股東。值得一提的是，珠海港的受讓價是6.3元/股，而在此次離婚案后，秀強股份股價跌出了三年多來的新低，7月18日報收6.21元/股。據(jù)此計算，珠海港的這筆投資還浮虧近1400萬元。
入主的同時，珠海港也完成了董事會的換血。目前管理層16位董監(jiān)高中，僅保留了6位秀強股份的原班人馬。不過，珠海港也沒打算改變秀強股份的主業(yè)，去年公司使用自有資金建設了冷鏈設備玻璃、3D車載玻璃蓋板、BIPV光伏組件玻璃等多條產線，而這些也被其視為未來新的利潤增長點。
2022年，盧秀強家族已經從胡潤百富榜中消失，但考慮到套出來的15億，這位創(chuàng)業(yè)大佬之后的生活可能依舊會豐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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