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響 祖楊
很少能見到一部劇是這樣的播出走勢:4月22日開播后,豆瓣開分9.0,5月1日大結局,評分漲到了9.5,成近八年來豆瓣評分最高的國產(chǎn)劇。劇集完結,討論度還在發(fā)酵,不少劇迷二刷回顧細節(jié)、在社交平臺分享隱藏的邏輯線,《漫長的季節(jié)》“后勁兒”比想象中更大。
取得如此成績,原因也不難理解。觀看《漫長的季節(jié)》,你很難把它和常規(guī)的懸疑劇聯(lián)系在一起,劇里陽光明媚,秋天漫長而金黃,人物積極又樂觀,時不時嘮出的東北嗑仿佛把一切苦難和悲涼都消解掉;碎尸案串聯(lián)起的三條時間線相互交織,當謎底揭開,核心呈現(xiàn)的實則是20年里物是人非和真實的人性。
《漫長的季節(jié)》是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新”背后的難度可能也超出觀眾想象:為了還原出東北“漫長”的秋天,主創(chuàng)輾轉各地取景,最終定在了昆明,而昆明沒有蒸汽火車,劇組跑到湖北將劇里的蒸汽火車一節(jié)一節(jié)拆開運到開拍地,昆明也不盛產(chǎn)玉米,便又來到西雙版納請人從頭開始種,一部12集的短劇,共拍攝了107天。
「深響」在和騰訊在線視頻影視內(nèi)容制作部天然工作室高級總監(jiān),《漫長的季節(jié)》監(jiān)制、總制片人張娜,哪里哪里影業(yè)《漫長的季節(jié)》制片人盧靜、《漫長的季節(jié)》導演辛爽等主創(chuàng)聊天時感受到,從騰訊平臺到主創(chuàng)團隊,都抱著尊重好內(nèi)容、尊重觀眾的態(tài)度進行創(chuàng)作。
懸疑與生活相映
《漫長的季節(jié)》成功并非偶然,這部劇的誕生淵源和組局過程更像是“磁場相吸”,好內(nèi)容將合適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2017年,張娜萌生了做懸疑劇的想法,便帶著老朋友、編劇于小千一起做原創(chuàng)劇本,2018年雛形《凜冬之刃》(《漫長的季節(jié)》前身)誕生,之后兩年張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導演。
當時在籌備《隱秘的角落》的盧靜也看到了劇本,但因為不知道版權方歸誰便遺憾擱置。直到后來雙方機緣巧合認識,聊到了《凜冬之刃》,在聽完盧靜想探討“人與生活的關系”的議題,以及辛爽想呈現(xiàn)的五光十色、積極樂觀的東北樣貌時,張娜覺得“氣質(zhì)對了”,于是主創(chuàng)班子就此搭建,“用生活化的方式拍懸疑”,也是主創(chuàng)團隊成立之初達成的一致想法。
懸疑是“底色”。劇集的開篇以“出租車被套牌”事件為引線,牽扯出了一宗18年前的碎尸案,出租車司機王響、王響的表妹夫龔彪、退休刑警隊長馬德勝三人因此重聚,開始重新調(diào)查這場未完結的碎尸案,故事以1997年(碎尸案之前)、1998年(碎尸案之后)、2016年(現(xiàn)在)三條時間線將舊案往事娓娓道來:碎尸案的兇手是誰、王響兒子王陽因何而死、沈墨經(jīng)歷了什么,這都像一個個鉤子,將懸疑氛圍拉滿。
而隨著劇情推進,三條時間線融為一體,揭曉懸案謎底的同時也延展出了更深層的人性與命運的討論。
劇里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大家都是被命運平等對待的普通人,愛管閑事又脾氣暴躁的中年王響在老了之后性格變得溫和;龔彪上一秒中了彩票、下一秒遭遇車禍死亡的戲劇感;老年邢建春還穿著年輕時的威風大衣,但大衣下面是尿袋……我們確實看到更多的是這群老年人如何笑著面對苦難、如何繼續(xù)與生活戰(zhàn)斗。
就像辛爽所說:《漫長的季節(jié)》的大命題還是在關照角色們的此時此刻,這里面有撫慰、也有殘酷,但我希望能用各種人物經(jīng)歷告訴觀眾要用積極的態(tài)度面對生活。
在懸疑的基礎上,主創(chuàng)又通過改變色調(diào)、加入喜劇元素以及各類生活化處理,讓懸疑變得有血有肉。之前大家熟悉的東北懸疑劇大多都是發(fā)生在冬天,白茫茫一片,《漫長的季節(jié)》的劇本雛形也是發(fā)生在凜冽的冬,但最終主創(chuàng)團隊選擇定在了秋天。
在辛爽的理解里,選擇秋天,一方面是因為故事里的王響在秋天失去了自己的兒子,他相信的很多東西坍塌了,所以一直活在過去的秋天里;另一方面則是他想打破一提到東北就是冬天的標簽,東北是四季分明的,秋天也很好看,那里的人都是積極生活的。
基于此,《漫長的季節(jié)》一改肅殺基調(diào),呈現(xiàn)出了一個明媚樂觀、五顏六色的東北秋天。比如王響的紅毛衣、龔彪的黃衛(wèi)衣、綠色的火車和出租車,整體的劇集色彩更豐富;“你瞅啥”、“別得瑟”、“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別往心里擱”等東北標志語言被一一復刻到屏幕上,也讓觀眾倍感親切。
此外,演員在創(chuàng)作現(xiàn)場給予的“即時”反應,也讓劇里的東北生活更鮮活生動。
主創(chuàng)透露道,劇里有很多情節(jié)都是演員“現(xiàn)掛”的,比如有場老年組從公安局出來的戲,原定是龔彪目視著王響離開,到開拍后龔彪扮演者秦昊對著王響的背影點了一根煙并加了句臺詞“你按摩去啊”,這樣的生活化處理也讓龔彪的中年人設更立體。劇里還有一幕王響指導王陽讀詩的“名場面”,原本是“打個響指吧,心里開起花”,但辛爽還是覺得文鄒鄒,范偉和導演兩個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討論,最終碰撞出了“打個響指吧,吹起小喇叭,嗒嘀嗒嘀嗒”。
在辛爽看來,這些都是好演員在現(xiàn)場給予的共同創(chuàng)作的氛圍。秦昊、范偉本身就是沈陽人,對東北生活本身就有感觸;再一個是辛爽受《馬大帥》的幕后對戲影響,在劇集拍攝過程中,給予了演員充足的創(chuàng)作空間,最終形成了“好演員之間的戲的流動”。
以懸疑為底色,《漫長的季節(jié)》探討了人與人、人與生活、人與命運的關系,同時生活化的處理方式又為沉重的話題增加了一抹亮色,增加了真實氛圍。從最終呈現(xiàn)效果來看,《漫長的季節(jié)》打造出了一個生活懸疑的新樣本。
寫實與浪漫交織
以生活化的方式呈現(xiàn)懸疑故事是《漫長的季節(jié)》的創(chuàng)新點與看點,與之對應的,需要著手解決的問題也不少。主創(chuàng)團隊將這部劇的創(chuàng)作風格形容為“離地半米”——熱氣騰騰的生活感背后要做到貼近現(xiàn)實,同時又要在現(xiàn)實生活的基礎上增加一些浪漫美學色彩,兩者兼顧的過程并不容易。
做到貼近現(xiàn)實,擺在眼前的第一個難題就是還原出上個世紀90年代末東北的輝煌樣子。
物理意義上,東北的秋天倏忽而逝,無法滿足長達幾個月的拍攝周期,而大多數(shù)的東北工廠都不太符合劇集設定。劇組輾轉各地才最終選在了昆明,在實地取景時,昆鋼正在生產(chǎn),昆鋼的鐵軌上長滿了明黃色的花,整體的氣質(zhì)正符合王響心里蓬勃、輝煌的樺鋼樣貌。
但要在昆明拍攝出一個東北的秋天,道具、置景環(huán)節(jié)面臨的壓力不可謂不大。制片人盧靜表示,把昆明還原成東北,需要付出很多的人力、物力、財力。
比如在實景拍攝部分,王響是個火車司機,但昆鋼里沒有火車,劇組跑到湖北找到了蒸汽火車,用三輛19米長的廂車將火車一節(jié)一節(jié)拆開,運到了昆明;玉米并不適合在昆明生長,劇組又來到西雙版納找當?shù)鼐用裰匦路N了一大片玉米地,以此增加樺林這座東北小城的真實感。
還比如在布景搭建部分,劇里的宿舍、廠房包括路邊的商店,都一一按照東北的特點做了變動還原,在看劇時也能發(fā)現(xiàn),王響家里的鑄鐵暖氣、王陽臥室的紅色毛毯、沈墨大爺家里的老虎沙發(fā)套,都帶有滿滿的年代感和東北特色,真實的布景也引發(fā)了屏幕前觀眾的共鳴。
劇里三條時間線橫跨了近20年,時過境遷,各色人群身上也留下了時間劃過的烙印,而如何呈現(xiàn)出時間跨度和歲月滄桑是主創(chuàng)面臨的又一大難題。
《漫長的季節(jié)》將好萊塢常用的特效化妝技術運用到了劇集制作上,在辛爽看來,變老有很多方式,發(fā)型、穿著、皮膚質(zhì)感都能展現(xiàn),但在這部劇里,在讓人物變老之外,還想要傳達時間在人身上留下了哪些痕跡,也因此“特效化妝”還承載了敘事的功能,“你看他20歲和40歲分別是什么樣子,你就知道這20年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例如中年龔彪身體發(fā)福、滿臉冒痘、外加酒糟鼻,這都是患上糖尿病的表現(xiàn);年輕時的黃麗茹是醫(yī)院一枝花,到了中年,掉色的唇紋、略假的雙眼皮等,也側面凸顯了黃麗茹的“愛美之心”。
使用特效化妝是件相對麻煩的事,但同時也非常值得。據(jù)主創(chuàng)團隊介紹,最開始每天要花六個小時化妝,后來熟練了也要四個小時。“雖然有點笨,但是它最終呈現(xiàn)的效果是觀眾喜歡的,這個事就是成立的。”辛爽說。
同時,《漫長的季節(jié)》并不只是一部純粹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其還在現(xiàn)實的基礎上增加了印象主義和浪漫美學。例如有場戲是王陽和沈墨在天臺一起“看煙花”,煙花的形成其實是對面工廠煙囪在處理廢棄時出現(xiàn)的彩色霧,用酒瓶底看就像是絢爛的煙花綻放。“用浪漫去解構生活和劇情,使得這部劇在接地氣的同時又有了很豐富的觀賞層次?!睆埬缺硎?。
回過頭來復盤,《漫長的季節(jié)》能夠交出如今的高口碑成績單,是所有人在形成一個共識的前提下,拼盡全力地投入、以“尊重”為始終進行創(chuàng)作,從而達成的結果,也期待未來會有更多的“《漫長的季節(jié)》”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