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燃 王敏
編輯 | 金玙璠
在一些人的觀念里，“新年換新機”，寓意“新年新氣象”，甚至很多人新的一年，是從換一部新手機開始。不過，為了換手機，有人做出了相對小眾的選擇：租手機。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為什么手機還要租？”“手機里涉及很多個人信息，難道不擔心泄露嗎？”“買不起貴的，可以買個便宜的，再不濟可以分期購買”……
其實，租手機這門生意，曾一度吸引眾多玩家入局，風靡一時。2016年，被稱為共享經(jīng)濟元年，也就是在那年前后，抓住風口的手機租賃相關公司，如雨后春筍一般涌現(xiàn)，并快速發(fā)展。此后，信用免押的流行，也加速新租賃經(jīng)濟，即信用租賃的興起。相關報告顯示，信用租賃的市場空間能達到上萬億。這也帶動了手機租賃市場的發(fā)展。
深燃和一些租手機的人交流后發(fā)現(xiàn)，之所以選擇租手機，有的人是因為一直想用新的高配手機，相較于一直換手機，不如一直租；有的人是因為手頭緊，對于分期不太了解或者分期沒額度，買不起高配就只能租；有的人則是當作短期過渡機。
不過，要想租手機，必須接受高溢價。每年花幾千塊租手機，手機最后還要還回去。即便到期后買斷，相較正常購買，一般還要支付30%的溢價，以至于租手機被吐槽是“智商稅”，甚至有“套路貸”的嫌疑。
手機租賃這個行業(yè)并不算大，而且準入門檻不高，標準化尚未建立，還存在不少亂象。在行業(yè)野蠻生長的當下，高價租手機究竟值不值？我們試圖從租手機的親歷者和從業(yè)者身上尋找答案。
租個手機回家過年
“手機居然還能租！”春節(jié)前夕，小秋偶然間刷到租手機的頁面時，感到非常新奇。
那段時間，小秋再也無法忍受天天給用了好幾年的手機清理內(nèi)存、頻繁充電，下定決心要在春節(jié)前換一部手機。
為了從安卓換到iOS，還在實習期、資金有限的小秋，也想過分期買手機，但支付寶使用頻率不高，花唄額度有限，自己又沒有辦理信用卡，加上對分期付款了解不多，因此，她把主意打到了二手機上。
她在轉轉上看二手機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平臺也可以租手機。在了解了幾天后，她租下了一臺九五成新的iPhone 12 Pro。
同樣，這個春節(jié)前，阿聞也租了一臺手機，還是華為的高端手機Mate 50 Pro。這并不是阿聞第一次租，早在2021年通過短視頻了解到可以租手機后，他就通過人人租，租了一臺當時的最新款高端手機iPhone 12 Pro Max。
舊手機已經(jīng)用了小兩年，2023年春節(jié)的到來，激起了阿聞?chuàng)Q手機的念頭，這一次，他又選擇了租手機。他告訴深燃：“春節(jié)是租手機的高峰期，因為這段時間要頻繁約朋友、見親戚，用一部好手機，也更有面子”。
事實上，手機租賃并不是一件新鮮事。2016年前后，機蜜、人人租、愛租機以及愛回收孵化的享換機等一批手機租賃平臺就已出現(xiàn)。轉轉沒有和同做二手機回收的愛回收一樣孵化新平臺，但也早已在平臺自身慢慢孵化出了手機租賃業(yè)務。
這些選手中，有的只是搭建平臺，招募具備貨源的商家入駐，出租手機給用戶，比如人人租。有的則是純自營模式，自己構建手機供應鏈。還有的則是兩者兼有。
從事手機租賃行業(yè)兩年的黃云告訴深燃，在過去幾年里，手機買賣市場越來越成熟，但利潤率也越來越低。手機租賃門檻并不算高，很多從業(yè)者借此開拓市場，一些小商家直接通過閑魚等平臺拉生意，也因此，這門生意的參與者眾多。
據(jù)手機租賃行業(yè)市場BD劉巖透露，以手機租賃行業(yè)的三方平臺人人租為例，入駐的活躍商家有3000多家。人人租2021年的GMV能夠達到30億左右，其中，手機租賃能占到3-4成。
這個市場上，一面是入場分蛋糕者增加，另一面是嘗試租手機的用戶也隨之增加。通過支付寶芝麻分，用戶就可以享受免押金，租手機的門檻被降低，用戶規(guī)模也不斷擴大。截至2023年1月，支付寶手機租賃相關的小程序中，人人租顯示最近使用人數(shù)超過了1000萬人，愛租機有600萬人，迪瓜租機有300萬人，優(yōu)好物、零零享租等都有超200萬人使用。
支付寶內(nèi)租手機相關小程序
租手機的人當中，有些是和小秋一樣，資金不足也不想分期，卻想用一款配置還不錯的手機，于是選擇了租賃；有些則是出于對新手機的執(zhí)念，想通過不斷租手機來換新手機；還有些人則是租賃過渡機。
一位曾經(jīng)短租過手機的用戶表示，自己的主力機遇到故障壞掉了，但因為已經(jīng)想好到時候要用iPhone最新款，且當時距離新機發(fā)布只有一個多月，所以在過渡期，租了幾個月手機。
租手機，到底劃不劃算？
選擇租手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盤算，但要真正“安全上下車”，卻并不容易。
租手機，首先要接受的一點是，租的并不一定便宜。為了提升手機租賃的利潤率，平臺和商家們在模式和規(guī)則設置上頗費了一番心思。
手機租賃行業(yè)按新舊分為全新機、非全新機等，前者租金更高，按品牌分，蘋果手機的租賃占比，要比安卓高不少。
在租期設置上，據(jù)深燃觀察，當前大多數(shù)平臺都將租期設置為“365天起步”，有些平臺則會設置六個月到期后可以歸還，但三個月起租的少之又少，租期不同，租金也不同。以小秋在轉轉上租的iPhone 12 Pro為例，九五成新的手機，租期有18個月和21個月兩個選項可選，對應的租金分別是12.1元/天和9.7元/天，每天相差兩塊多，如果提前退租，需要支付一個月租金作為違約金。
在租賃模式上，最常見的模式是到期后返還或者續(xù)租，此外，平臺和商家們還會提供“租完買斷”、“到期即送”等模式，前者是到期后，用戶再支付一筆費用買斷，意味著擁有了手機的所有權。后者等同于分期付款，為不使用花唄、信用卡等分期產(chǎn)品的人提供選擇。
但不管是哪種模式，租一部手機看似每天只需要一二十塊，租滿一年卻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要真正買斷，付出的價格則要更高。
小秋租的iPhone 12 Pro，租金一個月大概360元，租18個月到期送后花費大概6400元左右，價格可能要比直接購買多付兩三千，溢價能超過30%。
同樣，阿聞第一次租的iPhone 12 Pro Max，租了一年多后買斷，他計算后發(fā)現(xiàn)，要比直接購買新機多花3000元左右。不止如此，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租機加上買斷的總花費，都比正常買手機貴出三千到五千元?！?/p>
據(jù)深燃了解，在愛租機平臺上，商家出租一部手機的收益率頗高。根據(jù)其招商簡介，以一部512G的iPhone 13 Pro Max手機為例，年租金+到期買斷，收益率能夠達到40%，如果是到期返還，收益率甚至更高。人人租平臺在設置租金時，也會將一部手機的收益率控制在30%。
劉巖提到，如果用戶逾期未還租金，催促未果后，商家會選擇走法律途徑，通過起訴的方式進行追回相應資金。
這相當于用戶租一臺手機，利息高達30%-40%，可能比花唄、白條這些分期平臺的利息還要高。租金一旦還不上，不但可能影響征信，甚至會被起訴。
除了錢花得多，租手機的安全性，也令用戶擔心。
這其中，最被用戶詬病的就是監(jiān)管機。監(jiān)管機，是為了防止用戶租金逾期而增加了監(jiān)管鎖的手機。用戶一旦到期不交租金，平臺遠程可以直接鎖住手機。有的平臺在上架手機時會直接標明是監(jiān)管機，但也有用戶是在拿到手機后才發(fā)現(xiàn)是監(jiān)管機。一些用戶擔心，監(jiān)管機意味著手機時刻都會被“監(jiān)管”，有著信息泄露的風險。
小秋在租手機之前，也是糾結猶豫了好幾天，如果要租，和分期付款異曲同工，必須要承擔高額利息。但最后經(jīng)過衡量，小秋還是決定租一部，并在1月9日拿到了手機。
拿到手機后，小秋也擔心是監(jiān)管機，可能會泄露個人信息，或者是有隱形問題的二手機，于是，一拿到手，她就先去手機店查驗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才帶回家使用。
即便如此，在買斷之前，小秋使用手機時總免不了要更小心一些，畢竟自己只擁有手機的使用權，而不是手機的所有權。如果中途有所損壞，到期可能還需支付磨損費用，甚至如果手機丟了，也不得不繼續(xù)交租金甚至買斷。
一些用戶甚至認為，租賃平臺的一些規(guī)則設定，就像是“霸王條款”，所有的解釋權都在平臺手中。比如，如果中途損壞，需要賠償費用，最后定損是平臺來定損。社交平臺上，有一位用戶指出，原本手機沒有劃痕，結果用快遞返還回平臺后，被告知有劃痕，自己不得不為此多付了好幾百元。
天花板不高，但“坑”不少
信用租賃的市場很大，能夠達到數(shù)萬億，但是細分到手機租賃這個行業(yè)后，就不算大了。商家以租金收入為主，平臺類公司主要賺商家入駐費、租金抽傭和技術服務費，人人租和愛租機便是例子。
在完成A輪融資時，愛租機就曾對外表示，成立初期，愛租機的盈利模式為“租金+殘值回收-采購價格”，即平臺自己采購智能手機，并完成租賃和回收全套流程。從2020年初開始，盈利模式轉變?yōu)樽赓U公司來采購手機，然后放在愛租機平臺上出租，平臺只收入駐和技術服務費用。
根據(jù)智研咨詢發(fā)布的相關報告，這個行業(yè)的收入主要以租金為主，保險維護費為輔。2021年租金收入為190億元，占比94.16%；意外保障服務費11.78億元，占比5.84%。
發(fā)展到現(xiàn)在，手機租賃行業(yè)仍處在行業(yè)的潛伏期，沒有出現(xiàn)行業(yè)巨頭，洗牌的時間還沒有到來。
即便信用體系正日益完善，但在行業(yè)標準尚未建立，市場份額尚未高度集中的情況下，當前行業(yè)內(nèi)可謂亂象叢生。
行業(yè)準入門檻不高，給了一些小商家可乘之機。春節(jié)之前，想換新iPhone手機的李宏，由于花唄額度不高，對比了多家租機平臺后，在閑魚上找了一家商家打算租手機，在交了200多元的押金和手續(xù)費后，對方要求他繼續(xù)支付押金，李宏感覺到不對勁，這是在之前的協(xié)商中沒有提到的，就打算取消訂單，但對方遲遲不肯退款，結果他只能向閑魚官方申訴，截至發(fā)稿，雙方還在協(xié)商中。
阿聞還發(fā)現(xiàn)，很多人租手機并不是自用，而是用來套現(xiàn)。租到高配蘋果手機之后，直接轉賣，可以直接套現(xiàn)小一萬，接下來再慢慢分期還租金和買斷費用。“平臺的條約里是不允許轉賣的，但一些人因為經(jīng)濟原因，會冒此風險。”
還有一些人租手機后沒按時還款遇到困難，最后遭到“暴力催收”。黑貓投訴上，一位用戶稱，由于自己資金鏈斷裂，租手機后還款遇到困難，結果不僅自己遇到“暴力催收”，家人也不斷遭遇騷擾。
“擼機”更是讓用戶和商家都感到頭疼。阿聞提到，一些論壇和交流群里，有很多“擼機黨”打著“租機返現(xiàn)”的旗號，招募用戶，利用他們的信用分去租機，前期可以墊付部分租金，但最后直接發(fā)貨給“擼機黨”。
原本按照承諾，“擼機黨”收到手機要給用戶支付全部租金以及相應的返現(xiàn)傭金，但結果往往是，“擼機黨”收到手機后，用戶就聯(lián)系不到他們了。由于是用自己的信用分借的手機，用戶最后如果不繼續(xù)支付租金，會面臨逾期，甚至可能會承擔法律責任。
“擼機黨”最清楚哪個平臺有機可乘。于平臺和商家而言，因為風控體系不完善等原因，一旦被“擼機黨”盯上就會損失慘重。以蘋果手機為例，一臺蘋果手機售價5000元到1萬元，如果二三十臺手機被“擼”，無法按時收回租金和買斷費用，就意味著商家可能會損失數(shù)十萬。
黃云提到，一些商家為了防止被“擼機黨”鉆空子，每周都會拉單子，來排查“擼機黨”。如果同一個地址，短期內(nèi)出現(xiàn)了多個訂單，大概率就是被“擼機黨”盯上了。
說到底，新租賃經(jīng)濟正走向大眾視野，但手機租賃還不算大眾。接受租手機觀念的人，要么是想要實時嘗鮮，更偏向于享受，要么是迫于現(xiàn)實的無奈之舉。但需要提醒的是，如果必須要租手機，還是需要找準靠譜平臺，做好預期規(guī)劃，擦亮眼睛，小心踩坑。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小秋、阿聞、黃云、劉巖、李宏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