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財經 張琳
編輯|曹楊
去年春節(jié)期間，90后男生郝明和朋友們的聚會活動之一就是滑雪。但今年，眼看著12月馬上就要結束了，可郝明的“滑雪局”，卻怎么也組不起來。
“大家都覺得今年滑雪越來越貴了?！焙旅鞲嬖V燃次元，去年的滑雪局，人均消費超過了800元，“回來的路上大家都在吐槽，所以今年攢不成局我也并不意外?！?/p>
郝明在家擦拭落灰的雪具的同時，90后南京女孩兒Amy，在經歷了一番思想斗爭后決定暫時“退坑”，并忍痛把雪板掛上二手交易平臺。
而現在的Amy有多糾結，當初愛上滑雪的她就有多癡迷，“我們這里沒有室外滑雪場，去年，每一次滑雪我都是自駕去周邊城市的雪場，很耗費精力和財力?！?/p>
但即便這樣，最癡迷的那段時間，Amy幾乎每周都會去滑雪。
可現如今，勸退Amy的除了交通費、住宿費、培訓費以外，還有滑雪摔傷的尾椎骨，“說實話，在床上趴著的那個星期我跟自己說‘再去滑雪我就是狗’。”Amy告訴燃次元，但這句話的效力似乎只有一個月，身體恢復后，自己還是再次來到了雪場，“不過心理上的恐懼有點難克服，高難度的動作也不敢再做了。”
和Amy一樣，在微博話題#雪道盡頭是骨科#的評論中，有很多還沒來得及感受滑雪魅力就被抬進醫(yī)院的滑雪小白們分享著自己的慘痛經歷，他們中有被短視頻中滑雪者的颯爽英姿所吸引的，以為自己也能在雪場耍帥馳騁；也有向往追隨偶像谷愛凌，最后卻成了“骨愛折”的。
與此同時，燃次元觀察到，在二手交易平臺上，“99新滑雪板”也占據了一席之地?！吧涎┮粌纱巍薄盁o瑕疵”和“輕微使用痕跡”等成為這些商品描述的關鍵詞，而出手原因則集中在“學不會”、“骨折棄坑”、“為上鏡敗家”和“沖動消費”等。
對于這些“退坑”的滑雪愛好者，滑雪教練李颯早已司空見慣，“滑雪是一項有門檻的運動，對人的核心能力、平衡能力都有一定要求。因此，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滑雪，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滑雪?！崩铒S對燃次元表示，冬奧會加速了滑雪運動的普及，也沉淀出了一批真正熱愛滑雪的人，讓滑雪的熱度在國內持續(xù)升溫。
但或是因為人們對出游防疫安全依然保持警戒，今年的滑雪場，并沒有在雪季伊始獲得大量客流。北京一家大型滑雪場的市場營銷總監(jiān)Nancy對燃次元表示，即便各大滑雪場已經陸續(xù)開板，最近一周的客流量也開始增加，但與去年同期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對此，北京市滑雪協(xié)會副主席伍斌對燃次元表示，疫情對滑雪產業(yè)確實造成了短期負面影響，但并未改變其長期向好的態(tài)勢。“尤其是北京冬奧會從政策、場地設施建設、投融資以及滑雪人口等方面，對中國滑雪產業(yè)的供給側與需求側產生巨大的積極影響?！?/p>
伍斌強調，后冬奧時代，中國滑雪產業(yè)將繼續(xù)保持高速增長態(tài)勢，政策紅利、滑雪消費年輕化、產業(yè)發(fā)展標準化等趨勢明顯加強。
預計2030年，中國滑雪人次將達到5700萬，滑雪市場將逐步由初級體驗市場過渡到以北京-崇禮、吉林省、長白山-通化、哈爾濱-亞布力、阿勒泰五大滑雪旅游目的地為核心的休閑度假市場，此后較長時期內中國滑雪產業(yè)將進入主要由需求側拉動的穩(wěn)定發(fā)展期。
被價格勸退的“雪友”
郝明告訴燃次元，去年正月初六，北京冬奧會開幕后兩天，自己和伙伴們組成的5人滑雪小分隊就跑到了北京市密云區(qū)的南山滑雪場。
郝明介紹，在這5人之中，除了自己有一點點滑雪基礎之外，另外4人都是新入坑的“萌新”，“之前我們聚會一般都是吃飯、唱K、玩密室或者劇本殺，多少有些膩了。去年就想著，剛好可以趁著冬奧會的熱度，張羅一次滑雪，沒想到得到了伙伴們的熱烈響應?！?/p>
然而，與去年一呼百應不同，今年小伙伴們對滑雪的興致顯然不高，但郝明對此卻并不意外，“去年，在滑雪回來的路上，大家就一直在調侃，‘滑雪不愧是貴族運動，我等平民果然玩不起’之類的話語?！?/p>
郝明回憶，去年南山滑雪場節(jié)假日的日場門票是370元/人，包含靴子和雪板，“但雪服等裝備要額外租賃，我們在去雪場的路上隨機找了一家，全套裝備算下來在人均300元左右。如果再加上午飯、晚飯以及開車去的交通費等，一天下來人均消費要超過800元。
郝明告訴燃次元，去年那次滑雪，初級滑道上擠滿了人，教練也供不應求，“最后就變成我一個初學者帶四個純小白，基本就沒怎么滑，一直‘摔’不停?！?/p>
現如今，看著儲藏室中落灰的雪具，郝明也是一臉的無奈，“我滑雪也是一時興起，水平一般，現在伙伴們都不去了，我自己也不太想去了，估計今年大家又是一起吃吃喝喝過年了。”
與郝明和他的伙伴們的“輕體驗”不同，Amy為滑雪著實下了一番功夫和本錢。
兩年前，在朋友的邀約下開啟第一次滑雪體驗的Amy，很快就迷失在了教練一句句“有天賦”的夸贊中。于是，回家之后的Amy，迅速購置了全套滑雪裝備，并準備把滑雪當作長期的運動愛好堅持下去。
“我買了‘Burton’的新手板子和固定器，一共花了大概6000元；雪服和頭盔分別花了1000元左右；再加上雪鏡、雪鞋和護具等，全套下來一共花了差不多1.5萬元，相當于我一個月的工資?！盇my告訴燃次元，除了裝備上的固定支出外，教練費用也是花銷大頭兒。
“滑雪場的教練通常300元/小時，3、4個小時下來就要一千多元。如果跟雪友拼單會便宜些，不過有時大家水平不同，得到的指導也會打折扣?！?/p>
“還有交通費和住宿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盇my生活在南京，當地并沒有滑雪場，她只能就近去浙江的滑雪場，“自駕大概4個小時，我通常周五晚上過去，在雪場附近的民宿住兩晚，費用大概在300-400元/晚，然后周日下午返程。但現在油價越來越高，所以開車過去的成本也就越來越高?！?/p>
然而，與去年雪季恨不得每周都去雪場馳騁不同，今年的Amy遲遲沒有行動，“真的太貴了，信用卡承受不起了。”Amy直言，除了沒還完的賬單，技術停滯不前和“摔怕了”也都是勸退自己的主要原因，“畢竟想要技術進步，就需要不斷找教練進行指導，但這些開支都太大了?！?/p>
眼看著滑雪成本越來越高，自己的技術又遲遲沒有進步，Amy終于下定決心“退坑”。
而為了“回血”，Amy忍痛將滑雪板和固定器掛上了二手交易平臺，“如果以后南京能建起滑雪場，或者我去到有滑雪場的城市工作，或許我會再把滑雪這項愛好‘撿’起來，但至少現在，還是先暫退吧?！?/p>
滑雪熱下的機遇
在李颯看來，不管何種原因退出“滑雪圈”都在意料之中，“畢竟很多滑雪玩家，都是‘頭腦一熱’就沖進滑雪場的?！?/p>
在教學過程中，李颯被學員問得最多的就是“我?guī)滋炷軐W會滑雪？”，而李颯也通常會直白的表示，“我在專業(yè)機構系統(tǒng)學習一個月后，也還是會因為沒有掌握好下滑速度等原因而摔倒，所以千萬不要覺得滑了幾次能順暢地滑下來，就是會滑雪了?！?/p>
也正因如此，李颯的第一課就是教學員如何正確地摔倒，“滑雪分為單板和雙板兩種，相比之下，單板的危險系數更高，但因為姿勢更帥，所以很多小白想嘗試?！崩铒S表示，自己見過不少最初信誓旦旦要滑上高級道的學員在摔過幾次之后，就中途放棄了，但也有不少人成了真正的滑雪愛好者。
“有人放棄就有人開始，冰雪熱帶動了滑雪運動的普及，從整體學員數量上來看，這項運動還在持續(xù)升溫?！?/p>
正如李颯所言，自2015年北京獲得2022年冬奧會主辦權之后，滑雪這項運動便在國內逐漸從小眾走向大眾。國家統(tǒng)計局數據顯示，從北京冬奧會申辦成功至2021年10月，中國已實現“帶動三億人參與冰雪運動”的目標。全國冰雪運動參與人數達到3.46億人，居民參與率達到24.56%。
而滑雪運動的崛起也為滑雪培訓、雪場周邊酒店民宿等行業(yè)帶來了新機遇。《2022中國冰雪產業(yè)發(fā)展研究報告》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冰雪產業(yè)總規(guī)模預計將突破8000億元，2025年預計達到1萬億元。
實際上，正是這次新機遇，不僅讓李颯將滑雪這項愛好變成了事業(yè)，更讓原本失業(yè)的她成了一位月入5萬元的自由職業(yè)者。
李颯原本是一名在線教育行業(yè)從業(yè)者，“雙減”政策落地后，就成了被裁大軍中的一員。
后來，李颯和朋友去滑了一次雪。也正是這次滑雪，讓李颯的職業(yè)生涯出現了轉機，“當天滑雪場人員爆滿，而且有很多初學者?！?/p>
“我喜歡滑雪，之前還經常去歐洲的一些國家旅行和滑雪，為了提高滑行能力，我甚至還考了CASI-2級（加拿大滑雪指導員執(zhí)照）?！崩铒S表示，自己在指導朋友滑雪的過程中，多次被誤以為是專業(yè)教練。
李颯這才發(fā)現，國內的滑雪運動早已不是她以為的“小眾”運動了。大眾走上冰雪的同時，滑雪教練也成了熱門職業(yè)，而她無意中考的CASI-2級證書，在國內認可度很高。就這樣，在朋友的鼓勵下，李颯開始在各大社交平臺上發(fā)布自己之前的滑雪視頻、資格證以及收費標準，并分享一些滑雪經驗，以吸引滑雪愛好者。
很快，除了有網友給李颯發(fā)私信報課，還有滑雪裝備品牌方邀請她成為品牌KOL，李颯也順勢從中挑選了自己認可的品牌進行帶貨。
兩個月下來，李颯不僅在培訓教學和商務兩方面的收入超過了10萬元，還入職了一家室內滑雪培訓機構，“現在的工作更穩(wěn)定一些，很慶幸自己愛上了滑雪，并能把愛好變成事業(yè)。”
除了讓李颯找到新職業(yè)方向的滑雪培訓在持續(xù)升溫，每到雪季，雪場周邊的酒店和民宿預訂量也在不斷上升。
11月10日，木鳥民宿發(fā)布的《2022“滑雪＋溫泉”冬游民宿市場消費洞察》（以下簡稱《消費洞察》）顯示，近一周滑雪場周邊民宿訂單環(huán)比上周增長超150％，長白山、亞布力、松花湖、北大湖等滑雪場熱度上升，“松花湖＋滑雪”、“吉林＋滑雪”成為近期木鳥民宿平臺熱搜詞匯，坐擁多個熱門滑雪場的吉林省，近一周民宿預訂量達上周的2.7倍，躋身滑雪目的地城市訂單前五。
對此，滑雪發(fā)燒友希希深有感觸，“每到雪季，雪場周邊酒店和公寓的價格就會上漲，即便這樣還是會一房難求，因此，一些滑雪發(fā)燒友會在雪季包租公寓?！?/p>
因為工作忙碌的緣故，希希沒有租公寓的需求，但洞察到其中商機的她也不愿錯過機遇，兩年前，她花了60多萬元投資了崇禮的一間雪場公寓，并選擇了托管服務。
希希告訴燃次元，自己與開發(fā)商簽訂的是10年租約，每年都能收到開發(fā)商承諾的5%的返利。同時還能自住20天，也方便自己去滑雪?！拔医衲曛蝗プ×?天，最近剛想過去就成為了‘小陽人’，只好發(fā)朋友圈，看看有沒有已經‘陽康’的朋友愿意過去玩。”
一時火？一直火？
但希希直言，盡管每年雪季，自己的收益也還算不錯，但今年，受疫情及相關政策影響，在全國各大雪場陸續(xù)開板之際，大部分雪場并沒有迎來大規(guī)模客流。
對此，伍斌直言，雖然放開了，但之前對滑雪市場的影響并未完全消失?！澳壳罢茄┘咀钪匾碾A段?！蔽楸蟊硎?，由于2023年春節(jié)較早，所以雪季黃金時間段比往年要短，再加上游客出游身體需要痊愈，心理重建也需要時間，因此保守估計市場會損失掉50%營業(yè)額，“如果感染周期再拉長，很可能損失70-80%。”
不過資本的熱情似乎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2021年，冰雪投資曾迎來小高潮，據燃次元不完全統(tǒng)計，包括Snow51、雪樂山、雪鵠科技、澳雪文化、滑唄、去哪兒滑雪、去滑雪GoSki、萬域芳菲、冠軍冰場等企業(yè)均獲得融資，項目涵蓋滑雪培訓、冰雪裝備、互聯網服務和冰場等，資本方不乏紅杉中國、高瓴創(chuàng)投、新東方戰(zhàn)投等知名投資公司的身影。
到了2022年，據企查查顯示，包括河北華田、松野湃、Moodlab、Yeti Crew、雪鸮科技、新魅文化、SUUNTO頌拓在內的7家涉及滑雪產業(yè)的公司均完成了融資，其中Moodlab的融資金額約千萬元人民幣，松野湃融資金額達數千萬元人民幣。
在伍斌看來，未來，政策紅利和投資預測會有所收縮，供給側的沖動和意向也會減弱，中國滑雪市場會朝著更加成熟的方向發(fā)展。具體表現在，具有投機心態(tài)的人將離場，整個行業(yè)將逐步回歸市場本來的狀態(tài)，行業(yè)的重心也將從供給側轉向需求側，消費層面的體驗會越來越受到重視。
作為超級滑雪愛好者，葉凱早已深知滑雪體驗的重要性。為幫助滑雪玩家提高滑雪體驗，2017年，葉凱瞄準滑雪培訓這片藍海，創(chuàng)辦了城市滑雪品牌Snow51，開設了城市室內模擬滑雪館。
“滑雪市場的前景非常廣闊，但滑雪產業(yè)也有明顯的缺點。首先，就是季節(jié)性明顯。滑雪季往往是從11月起開始，到次年3月結束，每年營業(yè)時間有限。其次，滑雪也有著明顯的地域性。全球冬季平均滑雪人次達百萬級的滑雪場共有51家，其中阿爾卑斯地區(qū)擁有40家以上，占比高達80%。再次，滑雪存在一定的風險性。高速滑行時只要動作稍有不對，整個人就可能飛出去?！比~凱表示，自己就曾因控制不住重心，導致小腿脛骨骨折。
為了解決室外滑雪的痛點，葉凱選擇了室內滑雪這條賽道，并把門店的位置鎖定在了繁華商圈、高檔寫字樓附近。
在葉凱看來，滑雪不只是一項體育運動，也是一種生活方式，是消費者從物質生活向精神生活發(fā)展的一種重要介質，“利用高仿真的高山滑雪模擬設備，在降低滑雪風險性的同時，提高滑雪愛好者的技術。就像去健身房一樣，利用碎片化時間去訓練，可以很容易就掌握滑雪的基本動作。”
葉凱直言，雖然目前我國的滑雪產業(yè)呈井噴之勢，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我國滑雪產業(yè)尚處于初級階段，滑雪只是相較于之前變得大眾化而已，但整體來看，依然是小眾的運動。
不過，即便如此，對于我國滑雪產業(yè)的未來，葉凱還是抱有積極的態(tài)度，“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達到8000-10000美元的時候，人們會慢慢從原本的物質消費需求轉向對于生活品質的追求?！比~凱認為，在美國和日本，滑雪正是在此階段迎來了長達20-30年的長足發(fā)展。同時，這兩個國家還有一個共同點，即冬奧會對于滑雪運動的發(fā)展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而目前的中國，同樣滿足這兩個條件。
“在這一大背景下，滿足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是未來滑雪產業(yè)的發(fā)展趨勢，未來，贏得消費者的心智才能贏得市場認同?！比~凱表示。
參考資料：
《后冬奧首個雪季臨近，“報復性滑雪”正在醞釀》，來源：懶熊體育。
*文中郝明、Amy、Nancy、李颯、希希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