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財經功守道 零露
「我們創(chuàng)造了神靈，而他們的枷鎖將被打開」——《萬神殿》
你在 AI 眼里是什么？最近互聯(lián)網整了個新活兒，只要一張自拍，就能生成「異次元的我」，而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畫作中出現(xiàn)的是人還是狗。由 AI 生成的圖像打破了生殖與物種的隔離，這種獵奇與不確定性讓 AI 繪畫技術在社交媒體上異?；鸨?，有的繪畫網站甚至出現(xiàn) 8 萬人排隊等圖的擁擠畫面。當然，這只是 AI 的小試身手，如果給 AI 調整的時間，甚至可以生成堪比藝術品的畫作。
而在另一個流量戰(zhàn)場，虛擬數(shù)字人也頻頻出現(xiàn)在購物直播間中。在今年的雙十一期間，淘寶相當一部分的頭部、腰部商家，選擇使用虛擬主播；連京東云也湊熱鬧，推出類似產品，試圖實現(xiàn) 7×24 小時無人直播。
大洋彼岸，讓無數(shù)人陷入瘋狂聊天的也是 AI。近日，OpenAI 帶來了一種全新的 AI 聊天機器人——ChatGPT，它不僅可以解釋代碼、編寫情景喜劇腳本，也能寫詩做高數(shù)。而 ChatGPT 為用戶提供的對話式回答質量較高，智障感較弱，特斯拉創(chuàng)始人馬斯克驚呼：「很多人瘋狂地陷入了 ChatGPT 循環(huán)中?！?/p>
我們驚嘆于 AI 的成長速度，自 1956 年「人工智能」這一術語在美國達茅斯學院的一個小型座談會上被提出，到今天取代部分「人工」逼近「以假亂真」的程度，還不到 70 年。隨著 ChatGPT 引發(fā)硅谷狂熱、AI 畫作在比賽中拔得頭籌，人工智能開始挑戰(zhàn)被人類視為獨有的特權——創(chuàng)造力。
有戰(zhàn)略分析師對周天財經感嘆：有望把人類從套路化的公文寫作中解放出來。寫周報和產品文檔乃至離職信，似乎已不在話下。有設計師則直呼：「試了 ChatGPT，真好用呀」。還有設計師和周天財經閑聊道：自己的主業(yè)是舞臺多媒體和舞美設計，目前就在用 AI 進行創(chuàng)作。
據(jù)暗涌 Waves，多位投資人在談到 ChatGPT 時用了一個久違的詞語：「一個平臺型公司的機會」，甚至有人相信這是「足以讓 TMT 投資人再干 15 年」的機會，被視為風險投資行業(yè)的救命稻草。
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科幻鬼才菲利普·迪克提出的這個問題似乎到了需要解答的時間點。
01 緣何爆火？
關于「AI 作畫」、「AI 聊天」可以統(tǒng)稱為 AIGC，簡單來說就是一種通過 AI 技術來自動或輔助生成內容的生產方式。該技術的應用已經在各類產品上持續(xù)火熱了一段時間，2022 年國際研究機構 Gartner 將其評定為「本年度五大影響力技術之一」，按技術發(fā)展周期 Gartner 曲線，這是一連串事件的連鎖作用和 AI 底層技術突破后出現(xiàn)的必然結果。
無論是 AI 作畫還是帶貨聊天，其根基都在于其背后的算法模型。2019 年，一款基于 Python 的文章生成器就曾登頂全世界最大的代碼托管平臺 GitHub，而當時僅能一鍵生成萬字文章。2021 年 ChatGPT 的開發(fā)者 OpenaAI 開源了其深度學習模型 CLIP，以及今年 7 月出現(xiàn)的去躁擴散模型 Diffusion，兩相結合，讓 AI 自動生成文字和圖片的質量得到了質的提升。其中，ChatGPT 的一項真正突破就是：能從反饋中進行學習，開始具備聯(lián)想能力和記憶能力，通俗來說，就是「變得更像人了」。
新技術讓模型訓練效率顯著增加，大幅降低了創(chuàng)作門檻，實現(xiàn)了 AIGC 的成功破圈。百度創(chuàng)始人李彥宏是 AIGC 技術的支持者。2022 年百度世界大會上，他認為，「AIGC 或許將顛覆現(xiàn)有內容生產模式，實現(xiàn)以‘十分之一的成本’，以千倍的生產速度，去生成 AI 原創(chuàng)內容?！?/p>
李彥宏也許已經意識到的一點是：從某種程度上看，ChatGPT 的對話形式，或許也是對搜索框的一種升級迭代?；蛟S當年布局小度音箱，就是一步卡位之舉，只是太超前，沒熬到大規(guī)模商用的時代。如果說搜索是 pc 時代的入口，推薦機制是移動互聯(lián)網的最佳機制，那么下一個世代的入口級機會，很可能就是語音和問答所喚醒的內容生成機制。
據(jù)投資界預測，未來 2-3 年間，與 AIGC 相關的初創(chuàng)公司和商業(yè)落地方案將持續(xù)增加，到 2030 年，AIGC 市場規(guī)?；驅⒊^萬億人民幣。
嗅覺敏銳的投資人在不斷推高 AIGC 相關企業(yè)的估值。例如大數(shù)據(jù) +AI 公司 Databricks 估值已經達 380 億美元，而近期占據(jù)熱榜的 OpenAI 估值在今年 10 月也已經超過 200 億美元。Frost & Sullivan 首席顧問王煜全在文章中稱，這個估值可能是 OpenAI 今年銷售額的 500 到 800 倍，而這么高的倍數(shù)，一般會被稱為「市夢率」?；诖宋覀兩踔量梢源竽戭A測一下，依靠年底出圈的 ChatGPT，OpenAI 幾乎可以讓「夢境照進現(xiàn)實」。
大水漫灌下，今年新晉獨角獸層出不窮。2022 年 10 月，英國開源人工智能公司 Stability AI 宣布獲得 1.01 億美元融資，成為身價估值超 10 億的獨角獸；幾乎同一時間，另一家主打文字生成的人工智能獨角獸公司 Jasper 也宣布獲得了 1.25 億美元的新融資，估值達到 15 億美元。
當這股熱潮涌向中國，基于 AI 內容創(chuàng)作技術的平臺相繼出現(xiàn)，近期 QQ 小世界推出了「異次元的我」，在社交媒體獲得一撥刷屏。
此外，文心一格、萬興 AI 繪畫、6pen、滴墨社區(qū)、無界版圖背后均有大廠身影。在百度前首席執(zhí)行官陸奇創(chuàng)辦的秋季奇績創(chuàng)壇路演日上，55 個項目從 5000 多份申請中脫穎而出，而其中的 30% 都與 AIGC、元宇宙、預訓訓練大模型相關。陸奇在今年奇績創(chuàng)壇年度分享時也提到，「人工智能和元宇宙的技術組合在未來有長期想象空間和發(fā)展機會」這一言論讓 AIGC 再次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
美東時間 12 月 6 日，元宇宙全息 AR 第一股微美全息股價拉升，收盤上漲 3.54%，并在盤后繼續(xù)上漲 4% 領漲 AIGC 概念股。同一時間的港股，美圖公司漲 4.46%，總市值 52 億港元。
憑借著新推出的 AI 繪畫功能，美圖旗下 App Meitu 在日本免費總榜的排名已躍升至榜首。國內 AIGC 概念股集體飄紅。果麥文化大漲 20%。萬興科技、中科金財、視覺中國、粵傳媒漲停。中文在線、壹網壹創(chuàng)、恒信東方等漲幅均在 5% 以上。
萬興科技董事長吳太兵在日前的全球元宇宙大會上表示,「元宇宙的核心還是內容, 這部分內容基本由 AIGC 生成。AIGC 是構建元宇宙的原材料。元宇宙是 AIGC 生成的場景。」隨著 AIGC 成為下一代互聯(lián)網的關鍵著力點，這個市場規(guī)模超 600 億元的新興市場將吸引更多企業(yè)和資本進駐。
當 AI 照進現(xiàn)實，一場交鋒將同時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與虛擬世界中。
02 萬神殿成為現(xiàn)實
不久前，AMC 科幻動畫《萬神殿》爆火，動畫描繪了一個可以讓人類脫離肉體進入互聯(lián)網的賽博空間，在新空間中，人類主動或被動上傳了自己的大腦，以代碼形式存在，從碳基生物變成硅基生物，進而被驅使 24 小時無休止工作，變成不知疲倦的腦力奴隸，不間斷地寫代碼、寫報告。
而現(xiàn)實中，AI 在某些專業(yè)領域開始趕超人類選手，紅杉資本在最近的研究報告中指出，到 2030 年文本、代碼、圖像、視頻、3D、游戲都可以通過 AIGC 生成，并且達到專業(yè)開發(fā)人員、產品經理和設計師的水平。眼下，像直播帶貨、電商客服這類相對簡單的應用場景已經實現(xiàn)從人工到 AI 的部分替代。
無休、底薪、高效的工作方式已經出現(xiàn)，一座座另類「萬神殿」正在世界各個角落拔地而起。
OpenAI 背后的微軟就是「造神者」之一。作為 OpenAI 的東家，微軟可以優(yōu)先使用 OpenAI 的新技術。當人們還沉浸在與 ChatGPT 聊天的基礎操作中時，有消息稱，微軟的不少編程軟件都用上了 GPT-3 語言，開發(fā)者只需要說明自己想在 App 里實現(xiàn)什么功能，就可以自動生成代碼。這一操作與微軟 CEO 納德拉提出的「低代碼開發(fā)」云戰(zhàn)略相吻合，也就是幫助沒有編程基礎的人掌握微軟的軟件，這將進一步助推 OpenAI 的商業(yè)化進程。
前文提到的那個人工智能獨角獸公司 Jasper，就是利用 OpenAI 的技術來為博客文章、社交媒體帖子及網頁等平臺生成文字內容。據(jù) TechCrunch 報道，OpenAI2022 年的年收入預計能達到 8000 萬美元。Jasper 成功案例在先，諸多初創(chuàng)公司涌入人工智能內容生成行業(yè)，而身為技術提供者的 OpenAI 未來將獲得的只會更多。
萬神殿之間的競爭不止建造數(shù)量還有速度。今年 9 月 Facebook 母公司 Meta 推出了一款人工智能視頻系統(tǒng) Make-A-Video。它可以利用幾個關鍵詞或幾行文字描述生成一個幾秒鐘的短視頻。而在 Meta 發(fā)布僅一周的時間，谷歌就推出了 Imagen Video 和 Phenaki 兩個應用「參戰(zhàn)」。幾乎同時，字節(jié)跳動旗下的剪映以及快手云剪都開始提供 AI 生成視頻服務。
海通證券分析稱，AIGC 將有望成為數(shù)字內容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新引擎。目前，各互聯(lián)網大廠正圍繞數(shù)字人、AI 內容創(chuàng)作等商業(yè)化落地較快的賽道加大布局力度。百度推出的 AI 藝術和創(chuàng)意輔助作畫平臺文心一格；騰訊打造的寫稿機器人「夢幻寫手」；阿里巴巴旗下的 AI 在線設計平臺 Lubanner，幫助營銷人員生產 Banner。Gartner 預計到 2025 年，生成式人工智能將占所有生成數(shù)據(jù)的 10%。
但對于「造神者」來說，AI 繪畫、帶貨數(shù)字人等一應平臺應用只是「萬神殿」建造初期的嘗試，底層技術發(fā)展才是一場與時俱進的軍備競賽。
目前谷歌正在開發(fā)新的深度學習框架 JAX。據(jù)《商業(yè)內幕》透露，預計在未來幾年內，JAX 將覆蓋谷歌所有采用機器學習技術的產品。谷歌大神 Jeff Dean 在谷歌人工智能技術年終總結中透露，目前基于圖像、視頻、對話、自監(jiān)督學習等等一系列 AI 場景布局的背后都有谷歌自行開發(fā)的機器學習算法。Jeff Dean 在篇首寫到「機器學習正在并且也將變得無處不在」，這無疑彰顯了谷歌在 AI 技術的野心。
中國在 AI 底層技術研究領域起步較晚。中金基金曾在研究報告中表示，「實力雄厚的美國互聯(lián)網巨頭對 AI 底層技術戰(zhàn)略性投入力度較大，但中國的 AI 產業(yè)主要受需求拉動，大多數(shù) AI 公司布局應用層。國內大部分公司的 AI 研發(fā)都選擇使用外資巨頭開源的 TensorFlow、PyTorch 等深度學習底層框架?！?/p>
幸好在底層技術競爭中，中國大廠雖遲但到。中國日報 11 月 25 日消息顯示，在最新的中文語言理解領域權威榜單 CLUE 中，阿里 AI 以 86.685 的總分成績創(chuàng)造了新紀錄，這是該榜單誕生近三年以來，AI 首次超越人類成績（86.678），意味著 AI 模型的中文語言理解水平達到了新的高度。而此次參評的 AI 模型就是阿里達摩院基于自研網絡結構構建的系統(tǒng)。
百度 CTO 王海峰近期也表示：中國在 AI 技術領域取得大量突破，AI 基礎與核心技術層面與國外的差距正在越來越小。
03 AI 將無處不在
科大訊飛董事長劉慶峰曾預測，「未來十年，人工智能將像水和電一樣無處不在?！?/p>
僅僅在年初，人們還在詬病人工智能宛若人工智障，而年底，AI 已經展現(xiàn)出了足夠驚艷的性能。在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對 ChatGPT 的「調戲」中，ChatGPT 也越發(fā)展現(xiàn)出其出色的智商。據(jù)澎湃，10 月 11 日，AI 播客 Podcast.ai 生成的一段關于喬布斯和美國知名主持人喬·羅根之間的 20 分鐘訪談，其中喬布斯談到自己的大學時代、對計算機、工作狀態(tài)和信仰的看法，整個播客聽起來毫無違和感，基本做到以假亂真。
布朗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 Michael Littman 在談到 AI 的發(fā)展時表示：「在過去的五年里，AI 已經從主要發(fā)生在研究實驗室或其他高度控制環(huán)境中的事情，跨越到社會上影響人們生活的事情?！笰I 進化的速度似乎超乎想象。據(jù)德國柏林工業(yè)大學教授、知名數(shù)學家 Martin Gr?tschel 的觀察，在 1988 年需要花費 82 年才能算出答案的線性程序設計問題，在 2003 年只需要 1 分鐘就能解決，與當年相比，硬件的速度快了 1,000 倍，算法的進步則達到 4 萬 3,000 倍。
對照李彥宏對 AIGC 的發(fā)展規(guī)劃，「從輔助人類進行內容生產的助手階段，到可以與人類協(xié)作的虛擬人形態(tài)，直至最后進化為可獨立完成內容創(chuàng)作的終極形態(tài)」，AI 在內容創(chuàng)作方面打開了想象空間。
以 AIGC 技術其中一個落地場景虛擬數(shù)字人為例，B 站 CEO 陳睿在 12 周年慶上表示，2021 年共有超過 32000 名虛擬主播在 B 站開播，同比增長 40%，虛擬主播已成為 B 站直播領域增長最快的品類。
另外，周天財經了解到，目前阿里正向多家汽車廠商推薦其數(shù)字人產品。在一汽 - 大眾云展廳，數(shù)智人已經開始作為導購員上崗工作。Meta、微軟，騰訊、阿里、百度、快手、網易，等互聯(lián)網大廠重金入局，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僅 2022 年，在虛擬數(shù)字人賽道，就有近 20 起融資事件，金額超 20 億元。
除上述這類火熱的應用場景外，AI 已經無孔不入。騰訊目前在力推 AI 開放研究平臺「開悟」，試圖讓 AI 通過強化學習的方法來模仿真實玩家，最終達到職業(yè)電競水平。微軟小冰的客戶已覆蓋金融、智能車機、零售、體育、紡織、地產、文旅等十多個垂直領域，并提出了以「人力」的邏輯去進行商業(yè)報價的虛擬人商業(yè)模式。
OpenAI 現(xiàn)任 CEO Sam Altman 在推特上表示，「AI 將對世界帶來巨大變革，而我們應該改變經濟系統(tǒng)以適應它」。AI 的邊界在哪，我們尚未可知。
04 結語
現(xiàn)階段來看，AIGC 仍然是效率工具，輔助生產工作，人們需與 AIGC 一起完成創(chuàng)作，其商業(yè)模式也處于早期探索階段，無論是模型、差異化產品上市，還是千行百業(yè)的應用，每一環(huán)都有很大的空間和價值潛力待挖掘。
暢銷書《黑天鵝效應：如何及早發(fā)現(xiàn)最不可能發(fā)生但總是發(fā)生的事》的作者塔勒布在書中介紹過一種最佳決策的方法，「在做決策時，你只需了解事件的影響（這是你能知道的），不需要了解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這是你不可能知道的）。」AI 的發(fā)展就是不可預測的，在最近二十年內已經出現(xiàn)了數(shù)次顛覆性的算法發(fā)現(xiàn)，將 AI 從一個不起眼的研究領域帶到了商業(yè)化最前線。而當下一個打破現(xiàn)有架構的技術來臨，可能一夜之間讓現(xiàn)有市場重新洗牌。
回到開頭那個疑問，「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
現(xiàn)階段 AI 繪畫、聊天技能的擬人程度被我們驚嘆，直播間數(shù)字人的「人力替代」邏輯被廣泛接受，而接下來，將不可避免的引發(fā)法律、倫理的沖擊與重構。
而未來也許就如《萬神殿》中所呈現(xiàn)的一樣，面對技術洪流，我們會在不經意間塑造一個怎樣的新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