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數(shù)DataVision 楊典
編輯|胡曉琪
十年前,被網(wǎng)紅們奉為打卡圣地的還不是安福路,是田子坊。
十年間,上海的必打卡網(wǎng)紅街早就換了幾輪,衡山路、“巨富長”、武康路,如今交棒到安福路手上。人們還沒從封控回過神來,安福路已經人頭攢動,安福路的復蘇來得比疫情復蘇更早。
鼻祖田子坊卻沒等來復蘇。
直到今天,包括張小泉、錢記臭豆腐、口紅學院在內的大量店鋪都處于關店歇業(yè)狀態(tài),而這場關店潮在兩年前就有了預兆。2020年,田子坊關了88家店,占到田子坊店鋪數(shù)量的1/4[1]。
田子坊曾聲稱要打造上海的SOHO,后者是位于紐約下城的網(wǎng)紅社區(qū)鼻祖,歷經波希米亞人、貧窮藝術家和亞文化群體而不衰。東京代官山則是大洋彼岸的另一時尚標桿,當年周杰倫和侯主播戀愛去代官山,十多年過去了,已婚男人周杰倫一個人也要去代官山。
紐約SOHO和東京代官山仍然是全世界潮人的耶路撒冷,只有田子坊慘遭拋棄。
這一切都是如何發(fā)生的?
01 老消費在田子坊沒活路
一條網(wǎng)紅馬路的誕生路徑是:有故事的馬路——吸引品牌入駐——人流激增——房東漲價。
田子坊不缺故事,它擁有獨具上海特色的石庫門建筑群,名字還是畫家黃永玉取的。在成為游客特供之前,田子坊也曾精致過。在陳逸飛的畫室落戶后,貼上了文藝標簽的田子坊吸引來了不少上海本土原創(chuàng)設計師,她們曾引領過上個十年的小布爾喬亞審美。
網(wǎng)紅街本質上是有流量的商業(yè)地產。人來的多了,房東就該漲房租了,坐地起價不說,房租五年一簽通通變成一年一簽。
付不起高房租的品牌只得關店跑路。早在2011年,田子坊的房租就已經逼得陳逸飛工作室都租不起。
盡管有代表呼吁,“別讓田子坊變成城隍廟”,但面對8個房東和每月12萬的房租,田子坊還是墮落了。
如今,設計師品牌不如淘品牌好賣,反而是義烏小商品、大白兔奶糖、雪花膏這些被全國景區(qū)反復驗證過的高毛利伴手禮,成了高客流、低復購之下的穩(wěn)健選擇。
由此衍生出了房東漲價、店家宰客的景區(qū)邏輯,巔峰時期,田子坊一度開出了19家雪花膏店。
放眼全球的網(wǎng)紅街區(qū),墮落的也只有田子坊。
這是因為相較于相對于老牌資本主義國家,上海的房價變動得更快。在品牌不斷流向房租洼地的同時,網(wǎng)紅路也得跟著更新?lián)Q代。
對比近十年全球各大城市的房價收入比增幅,上海的增幅高達75%,一騎絕塵。
結果就是哪怕田子坊的創(chuàng)業(yè)者也曾懷揣著百年老店的美夢,但最后開到十年已經算長命,隔壁賣雪花膏的都已經換了兩批人。
02 新消費不愛田子坊
漲租問題也同樣困擾著安福路上的店主。
2021年,安福路上80平帶院子的小商鋪租金是10萬,三年前只需要一半的價格。
但即便如此,新消費們還是熱衷于在安福路開party,并不會多瞧一眼隔壁的田子坊。
道理很簡單,田子坊雖然仍有流量,但這流量并不值錢。對于新品牌來說,田子坊滿是花十塊錢帶走雪花膏的游客,而新消費品牌開店并不是為了鋪量把產品賣出去,而是在城市中尋找一個精美的櫥窗,烘托自身的品牌價值。
翻譯成大白話就是,調性。這個詞聽起來玄乎,但只要有對比,就會有傷害。
安福路“話梅”,圖源hi!設計
比如賣香薰的觀夏不會允許隔壁在賣錢記臭豆腐,賣lamer的話梅不會允許隔壁在賣上海雪花膏。義烏制造會拉低新消費的身價,這與他們開店的初衷背道而馳。
2016年,安福路所在的衡復風貌保護區(qū),整治了一批破墻開店的商鋪,要求恢復成“適合漫步的歷史風貌街區(qū)”,很快安福路開始招商引資,從營業(yè)范圍到裝修方案都有“街道規(guī)劃師”指導[2]。
這就相當于給品牌提供了一張可以恣意揮灑的白紙,能夠制造出品牌想要的調性。
整治后的安福路果然成了一塊新品牌扎堆掘金的熱土。2019年前后,Brandy Melville開進安福路,隨后三頓半、多抓魚、話梅等新消費品牌也逐漸聚集,這條不到一公里的馬路上,小布爾喬亞的色彩日益濃烈,進而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品牌和城市中產前仆后繼。
線下扎堆的新消費品牌也方便網(wǎng)紅們高效“上班”——探店、拍照、發(fā)小紅書一條龍,白領在格子間打卡,網(wǎng)紅在網(wǎng)紅店打卡。
2021年4月,小紅書上“安福路”的搜索次數(shù)同比增長超40倍,線下和線上流量還能相互反哺,小紅書索性搞了個“線上安福路”的活動,蓋章認定了安福路對網(wǎng)紅的吸引力。
03 不會再有下一個田子坊
不知疲倦的小布爾喬亞們永遠在尋找下一個安福路,但田子坊卻不會再有。因為制造全民景點的時代已經逝去了。
在田子坊時代,網(wǎng)紅街是國家認證的3A景區(qū),奧運會催熱南鑼鼓巷,世博會帶火田子坊,每一次網(wǎng)紅街的更新?lián)Q代,都有重大的公共事件助推,或是新聞聯(lián)播式的廣告宣傳。
當人們的注意力被社交媒體占滿,信息繭房里,小紅書的網(wǎng)紅街是安福路,抖音的網(wǎng)紅街是七寶鎮(zhèn)。
社交媒體可以批量制造新品牌和網(wǎng)紅路,“巨富長”、武康路、安福路,每一條馬路在小紅書上至少有3萬個帖子,但這個數(shù)字不會變成13億,因為那里只屬于年輕的城市中產。
對于城市中產來說,大眾化是一道魔咒。
于是他們的審美日新月異,總是在制造新的消費行為來彰顯自我。在這場聲望競賽里,網(wǎng)紅街所擁有的,只能是被“年拋”的宿命。
參考資料
[1]我們田子坊還能撐多久?上海小店加油!
[2]武康路-安福路:新消費品牌的線下冒險,第一財經Yimagaz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