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燃 李秋涵
編輯|魏佳
又是一年七夕。
情侶們開始了甜蜜的“負擔”。鮮花買起來，巧克力準備就緒，美酒香檳把氛圍感拉滿，年輕人對儀式感的追求，讓浪漫經(jīng)濟到點按時起飛。
單身的年輕人七夕怎么過？
他們也計劃好了，在“得過且過”、“一笑而過”、“插肩而過”之間，還會適時祭出流傳已久的金句，“對愛情沒興趣，只想搞錢”。
在極光大數(shù)據(jù)發(fā)布的《這屆年輕人，七夕也能過成單身狂歡——2021當代青年婚戀狀態(tài)研究報告》里就提到，處于適婚年齡（20歲-40歲）的人群中，有55.5%的人目前為單身狀態(tài)，其中有34.6%的人從未談過戀愛，他們享受單身，更愿意搞錢搞事業(yè)，通過豐富的愛好取悅自己。
七夕這一天，不過節(jié)的年輕人們，的確正在瘋狂搞錢。
在各大社交媒體上，有的年輕人“出租自己”，配合換情侶頭像，換個性簽名，提供連麥的哄睡服務；有的年輕人在街頭感受煙火氣，用拍立得給情侶們拍照，賺一筆錢的同時還能磕真人CP；有的年輕人則是當起了“孤寡青蛙”，在這天給單身人士送去“孤寡”祝福，一周就能賺到本職工作一年的收入。
總之，這群年輕人在搞錢的過程中，要么收獲即時的快樂，要么就真正大賺一筆。這個節(jié)日，催生出情侶之間的浪漫經(jīng)濟，也誕生了屬于單身人士的搞錢狂歡。
一位計劃在七夕出租自己的年輕人說，她的宗旨是，“戀愛和搞錢，總得有一個，沒有戀愛，不能也沒有錢”。
01 搞錢暴利組：靠一只孤寡青蛙，一周收益能頂上班一年
今年畢業(yè)的00后程程，就做了“孤寡青蛙”。
當時她單身，有朋友給她點了好幾個“孤寡青蛙”。這一服務帶有一點惡搞色彩：即有人加她微信，給她發(fā)信息，“您好，這是您朋友為您預定的七夕蛤蟆。現(xiàn)在我要開始叫了：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這來自一個梗，因為青蛙發(fā)出的聲音“咕呱”，接近于“孤寡”。下單孤寡青蛙，是七夕里年輕人調(diào)侃單身朋友的方式，也是單身的年輕人，參與七夕的一種方式。
孤寡青蛙服務 來源 / 受訪者提供
“被孤寡了一晚上”，程程說。她決定讓別人也承受這種“痛苦”，就去淘寶上隨便找到一家店，問客服，“要小蛤蟆不”，就這樣，她成為了一只“孤寡青蛙”。
她向深燃介紹，很多顧客都是學生，以高中生、大學生、初中生為主，過程有時有趣有時乏味。當她發(fā)出“孤寡”后，有的人會問，“你有對象嗎”，她回答沒有，對方就和她對著發(fā)“孤寡”，還有人調(diào)侃說，“那我們處對象吧”。也有的人不喜歡這類模式，沒說幾句話，就把她微信刪了。
這是季節(jié)性的活動，一年里七夕最忙。那一周，她早上7點多就起床，忙到凌晨兩三點才睡，白天如果反應速度慢了，“消息就回復不過來了”。
“玩?！北澈?，孤寡青蛙帶來的收益，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
淘寶上的孤寡青蛙店鋪 來源 / 淘寶截圖
為了這個七夕，98年出生的小白在5月就辭職了。根據(jù)去年七夕的經(jīng)驗，他的孤寡青蛙店鋪一周收入達14.5萬，刨除人工成本2萬，這一周比他本職工作一年賺的都多。今年七夕，他要大干一場。
這是一個門檻不高的生意，深燃在電商平臺上查詢，孤寡青蛙服務的價格為4.9元至29.9元不等。小白介紹，加人微信給人發(fā)“孤寡”，相當于是0成本，如果要擴大規(guī)模，只要有人手來當“青蛙”即可。七夕節(jié)正值暑期，他招了很多做兼職的學生，把他們拉到一個群里，在里面派單即可。現(xiàn)在，小白店鋪的兼職“青蛙”有100多人，“只要愿意接活兒，一個人一天能做100單左右，1單給他們兩塊錢”，剩下的都是店鋪的收益。
95后王娟開的孤寡青蛙店鋪規(guī)模更大，與深燃交流時，她的店鋪旺旺一直有消息彈出，不到5分鐘就來了10多單。她介紹，最高峰時，1天要處理2萬多單，今年他們特地增加了客服人手，從去年的十幾個人擴展到40余人，兼職“青蛙”有1000多人，都為了這次七夕節(jié)。
即便是這樣，“還是忙不過來”，小白說。王娟表示，“我們價格從來沒有跌過，沒必要降價”。
店家都提到，孤寡青蛙的收益超出預期。2019年，小白隨手注冊了一個店鋪，開設的孤寡青蛙業(yè)務一周就賺了7000元。其他店鋪的孤寡青蛙，他也都下單考察過，發(fā)現(xiàn)大家的形式都差不多，甚至很多店鋪的“青蛙”就像機器人一樣，不會回應對方發(fā)的信息，只是一直發(fā)“孤寡”，“就這樣的店鋪也能活”。
暴利的孤寡青蛙生意，也讓入局者越來越多。小白入局早，幾乎每年都看著淘寶上的這類店鋪數(shù)量翻倍，“一年翻5倍、10倍都有可能”。孤寡青蛙的潮流能流行多久，充滿未知，讓他們感到焦慮。七夕前兩天，來的訂單不如往年，小白就有點忐忑，懷疑孤寡青蛙的風刮過了。
孤寡青蛙之后，商家還在開發(fā)其他生意，比如開始流行的“布谷鳥”。這是對孤寡青蛙的反擊，年輕人給自己或朋友點“布谷”，即“不孤”，以應對“孤寡”。不過小白沒有開這類訂單，“布谷的訂單很少，1萬元的流水里，布谷鳥的不會超過500元。”
王娟說，每一年七夕，都能有幾萬個客戶，都是單身。他們店鋪在提供孤寡青蛙服務后，還發(fā)展出相親業(yè)務。
至于七夕怎么過？王娟連忙說，“沒空，沒空，搞青蛙都搞不贏（忙不過來）”。
“只要有錢，天天都是七夕節(jié)，我就想掙錢”，她說。
02 搞錢氣氛組：出租自己、擺攤磕CP，只賺一杯奶茶錢
對于搞錢氣氛組來說，雖然七夕在努力搞錢，但賺錢不是最重要的。
從去年七夕開始，00后洛洛就在“出租”自己。
她提供的服務包括換情侶頭像、換個性簽名、陪對方秀恩愛、在線聊天等。收費不貴，少則一兩塊，多則三四塊，整套算下來只要16塊，一天賺一杯奶茶錢。在線哄睡服務則價格另算，半小時20塊，1小時30塊。去年的七夕，她總共也就賺了兩三百元。
她說，“出租”自己是因為她不想談戀愛，但又想有談戀愛的感覺。
一年前她剛結(jié)束一段感情，她發(fā)現(xiàn)自己性格敏感，占有欲強，進入一段親密關(guān)系需要很多安全感，而“出租”自己，這種虛擬形式能讓她感覺輕松一些，狀態(tài)也能更放開一些。
有一位17歲男孩的七夕訂單是，希望洛洛能去他的朋友群里秀恩愛。兩人加上了微信，對方把她拉到了朋友群里，“里面都是他很要好的同學，其實我們說的話挺幼稚，都是一些'寶寶抱抱，寶寶親親’之類的”，說到這里她笑起來，“但是我們都很開心，他可能就是想讓朋友羨慕一下”。
洛洛的聲音溫柔，很多人喜歡點哄睡服務，有的人讓她念一段睡前小故事，有的人要聽她唱歌，有的人想要“吃瓜”，讓她把當天微博上的瓜讀一遍。在撫慰他人的同時，洛洛意識到大多數(shù)人是渴望被愛的，“大家都好像比較累，都是快生活，需要一些放松的時間”。
洛洛出租自己，是在線上體驗戀愛，一些年輕人則是在線下“磕”糖，搞錢只是重在參與。
97年出生的可可是一家金融公司的HR，平時工作不忙，七夕她計劃在街上擺攤，用拍立得給情侶拍照，一張收費9.9元。
為此，她提前準備好了烘托氣氛的氣球，做了一個廣告牌，還買了一些鮮花和道具，她自己本來就有拍立得，成本主要在相紙上，10張39元，總共投入了200元，七夕當天收入“只要比本錢多一點點就行”，她說。
她還記得，第一次給情侶拍照時，是在青島某步行街天橋上，天橋比較高，女生有些害怕，欄桿也有點臟，“男生就默默的一直用手當在女生身后”，這個細節(jié)讓她記到了現(xiàn)在。
“看別人過節(jié)日，也是很磕”，可可說，平時她就喜歡看戀綜磕CP，看別人談戀愛，就覺得很幸福，兩人營造出的氛圍，會讓人有代入感。每次拍完照，她都會真誠的對情侶說個祝福語。
00后小樂是在去年七夕擺攤的。當時她和同學一起在重慶最繁華的商圈，出售氫氣球。她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仍然有些興奮，朋友們一起DIY氣球，隔壁很有經(jīng)驗的小攤販阿姨向他們傳授經(jīng)驗，教他們分散行動，每個人手里拿一部分氣球分開賣。
一個氣球成本25元，他們買了8個，最后以每個40元的價格賣出去5個，剛好打平，“剩下三個氣球，有兩個我們自己帶回家了，剩下一個送給了一對路上的老年夫婦”，小樂說。
03 搞錢，怎么就成了單身青年的七夕“代餐”？
在交流過程中，深燃發(fā)現(xiàn)，這群年輕人身上，搞錢的背后對應著三種對待感情的心理：即完全不想戀愛只想搞錢；對戀愛態(tài)度佛系，但會在賺錢的同時磕CP；害怕真人戀愛，選擇出租自己“虛擬戀愛”。
這都不算是新現(xiàn)象。不想戀愛，只想搞錢的年輕人，不在少數(shù)。
上述極光大數(shù)據(jù)的報告里就提到，選擇單身的原因，30.5%的人認為要優(yōu)先發(fā)展工作、學業(yè)，30.2%的人享受單身，堅持獨身主義。
心理咨詢師朱曉輝告訴深燃，這首先和社會發(fā)展階段有很大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社會主要的發(fā)展議題就是經(jīng)濟發(fā)展”，對于年輕人來說，“在認知當中，他們體驗到快樂的途徑在變少，完成自我實現(xiàn)的路徑又不像過去那么透明。搞錢，是安全感的來源，也是體驗快樂和自我實現(xiàn)的捷徑?！?/p>
而磕CP和出租自己“虛擬戀愛”，背后的情感本質(zhì)相似，都像是現(xiàn)實戀愛之外的情感代餐。
上述報告里提到，嗑CP能帶給當代年輕人精神上的愉悅，滿足幻想的快樂，因此超過7成單身人士喜歡嗑CP。在艾媒咨詢的《2021中國單身群體線上休閑娛樂偏好調(diào)查》里也提到，看視頻/追劇是單身群體最主要的線上娛樂，占比高達66.7%，而“嗑CP”是吸引觀眾追劇的主要原因之一。
單身人群磕CP的比例 來源 / 極光大數(shù)據(jù)報告
國家三級心理咨詢師祝杰曾在專欄中解釋，作為一種社會性動物，人類渴望獲得親密關(guān)系。而“嗑CP”低風險、低成本，人們不用親自參與就能體驗到戀愛的感覺，從而獲得滿足。
一部分人愛情碰壁后，從此蜷縮在幻想世界之中，將“嗑CP”作為滿足親密需要的方式，作為逃避現(xiàn)實親密關(guān)系的借口。同時，也有一部分人能在“嗑CP”和維系真實親密關(guān)系中找到平衡，將其視為生活的調(diào)味料。
而出租自己，展開虛擬戀愛，背后的逃避意味則更明顯。
朱曉輝表示，這也和社會發(fā)展壓力有很大的關(guān)系，其心理本質(zhì)，和人們玩游戲找陪玩、出去買東西約朋友，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都是希望進入到一個關(guān)系網(wǎng)絡當中，感受到自我延伸感”。
但是在快節(jié)奏的生活下，人們的社交成本越來越高，風險越來越大，體驗卻未必越來越好。在這種情況下，本來是一種服務關(guān)系的虛擬戀愛，變成了性價比較高的選擇。
他提醒，這樣的關(guān)系因為其特殊的性質(zhì)，是無法持久的。一旦到達一定的閾值，它帶來的快樂感就會急速下跌。
洛洛也提到，在經(jīng)歷過上一段感情背叛后，她害怕進入一段親密關(guān)系，“出租自己”讓她不會被傷害，同時能感受愛情的甜，“平時他們也會關(guān)心我，會問我在干嘛”。但在今年七夕后，以8月20日為節(jié)點，她決定不再“出租自己”了。反復為不同人提供出租服務，習慣以后快樂正在消失。
朱曉輝解釋，“年輕人現(xiàn)在獲得娛樂的方式，以即時滿足的方式為主。這種快樂，獲得的快，消退的也快。就好像中午吃了頓經(jīng)典大餐，到了晚上就又餓了。年輕人也需要更多的延遲滿足，長效滿足?！?/p>
整體而言，與上一代在情感上追求確定性不同，“現(xiàn)代年輕人追求的是自由和體驗，重視過程勝過結(jié)果”，朱曉輝表示，在他看來，這很難評價好壞，“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存在絕對的正確與錯誤，只存在適合不適合他所處的環(huán)境，新一代的年輕人盡可大膽的追求自己內(nèi)心的需要”。
相比于上一代人，現(xiàn)在的年輕人們，對戀愛越來越理性，更重視自己的感受，在到底怎么讓自己快樂上，尋找到了更多代替品，搞錢是，磕CP和虛擬戀愛也是。只是，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他們還沒有答案。
“我覺得最幸福的是和伴侶一起七夕搞錢，事業(yè)愛情雙豐收”，小樂說。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除朱曉輝外，其余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