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礪石商業(yè)智庫 劉黎平
三國群雄紛爭是靠什么支撐起來的?是過硬的武力,還是高超的謀略?其實,這兩者說的都是人力,人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勝負和結(jié)局,然而,人力也是需要支撐的,它是靠糧草支撐起來的。
糧草,其實就是財力。
笑到最后的人,未必是財力最雄厚的人,但如果沒有財力的人,一定是連笑都笑不起來的。
戰(zhàn)爭,從來就沒有和經(jīng)濟、財力分開過。
在三國歷史里,我們看到了劉備的仁慈、大度,看到了劉備的籠絡人心,求賢若渴,然而,如果沒有財力的支撐,這一切的美德只會是個笑話。
可以說,劉備的一生當中,都離不開財力的支持。
當然,曹操、孫權(quán)的一生當中,又何嘗離開過財力的支持?
這篇文章是以劉備為范例,說說三國時期商人在群英爭戰(zhàn)中的關(guān)鍵作用。
一、從草創(chuàng)到成功,經(jīng)濟始終是個繞不開的話題
政治軍事是一個奇趣環(huán)生的話題,巧妙的算計,忽如其來的突襲,揮斥方遒的氣魄,波譎云詭的套路,以及冷兵器時代富有原始暴力色彩的決斗,這才是人們最關(guān)心的元素。
在極力渲染謀慮和勇力以及天命的敘事框架中,“三國演義”也會偶然透露一個真相:財力對政治軍事的供養(yǎng)。
話說“三國演義”第一回,劉關(guān)張決定要為國剿滅黃巾軍,于是熱血沸騰地起兵。
武力不是熱情豪放的衍生物,而是要用硬邦邦的錢實實在在去砸。
小說里寫到,就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歷史時刻,天使投資出現(xiàn)了。
他們是張世平和蘇雙,北方的販馬商人。
他們對劉備集團的投資是不講究回報的,純粹是因為劉備的人格魅力,他們家資千金,然后拿出其中很多給予劉備,“乃多與之金財”。
于是,劉備用他們的投資集合隊伍,招兵買馬,頗具規(guī)模。
“三國演義”和“三國志”都有記載。
而兩者是有區(qū)別的:“三國演義”所描述的這次投資行為是一次性的,而“三國志”記載的似乎是一種長期行為,不止一次,而是若干次,即張世平和蘇雙是劉備的長期投資人。
如果這樣,就不難理解貧困的劉備為何能喜好時裝,犬馬和“美衣服”,同鄉(xiāng)同城的很多少年豪杰都紛紛跟隨他。
這些奢侈的行為,說明了一個事實:劉備得到了長期資助。
他用商人的資金包裝自己,樹立形象,吸引追隨者。
劉備一直在經(jīng)營自己,而經(jīng)營的資本就是張、蘇二人的錢財。
甚至可以說,起兵前的劉備,已經(jīng)是資本運作下的一個現(xiàn)象級人物。
在劉備真正起事,走在創(chuàng)業(yè)的大道上時,張世平、蘇雙二人就消失在歷史的舞臺上。
首輪天使投資離開后,劉備的話題還在繼續(xù),在戰(zhàn)爭的消耗當中,誰能供養(yǎng)他?
我們得提到諸葛亮。
諸葛亮和劉備的財力有什么關(guān)系?人家是出謀劃策火燒新野干軍事的。
不是這樣,諸葛亮在解決劉備的財政困難上,起了巨大的作用。
劉備駐軍新野期間,愁于兵馬不足,問計于諸葛亮。
其實,兵馬不足的表象就是人力不足,財賦不足,這靠火攻和借東風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諸葛亮從人口管理和財會的角度去分析問題:
第一,荊州并非人力不足,而是人口登記制度不健全,“荊州人非少也,而著籍者寡?!?/p>
第二,荊州流動人口多,都沒有納入戶籍,導致繳稅戶口稀少,也就是白白流失稅源。
辦法:向劉表建議,將荊州境內(nèi)流動人口盡數(shù)納入戶籍,按照這個數(shù)字去征兵收稅。
靠著諸葛亮這個建議,劉備度過了一段極其艱難的時期。
然而,在荊州那段時間,還不是劉備財政上最困難的時候,劉備度日如年、幾乎不能為繼的歲月,是在徐州,創(chuàng)業(yè)資本被呂布掠奪,自己四處逃竄的時候,是誰幫他走出這個低谷的呢?
不得不提到一個人:糜竺。
二、關(guān)鍵的時候比諸葛亮還重要
糜竺在蜀漢謀士中的地位并不突出,如果看演義,大家對他的印象就是:諸葛亮出山之前,劉備身邊的所有謀士都是不合格的,糜竺最多也就對劉備不離不棄,前后打點,根本起不到扭轉(zhuǎn)乾坤,出奇制勝的作用。
其實不然。
糜竺的作用有時候是諸葛亮和龐統(tǒng)都替代不了的,他能做到的事情,臥龍和鳳雛做不到。
首先,糜竺是一位商人,一位富豪,而不是一位謀士。他對劉備的作用,不是出謀劃策,而是投資出錢。
史載糜竺是東??と?,商人世家,家中資產(chǎn)以億來計算,仆人門客以五位數(shù)來估量,至于具體從事什么行業(yè),語焉不詳。
糜竺不僅是一位商人,也是一位賢人。
有一個神話傳說能從中看出端倪。
《搜神記》記錄,糜竺從洛陽回徐州,在和家里相隔數(shù)十里的時候,路上有婦要求搭順風車,糜竺答應了。下車的時候,婦人說:我是上天派來燒你家的,看在搭你順風車的面子上,我先通知你,你趕緊回家把東西財物搶救出來,我再慢點走,執(zhí)行上天的使命。
糜竺趕緊回家將人員和財物搬走,過了一會兒,果然家中大火。
這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可能透露一個事實:糜竺是一個賢人,很得人心,能得百姓支持。
因此,糜竺被徐州太守陶謙拜為別駕從事,這說明糜竺不只是一位商人,也是一位鄉(xiāng)里賢能。同時也可見,在東漢末年,地方政府也把商業(yè)界人士納入幕府機構(gòu),成為地方管理者之一。
而糜竺也不是被動納入官府,他能主動出擊,去選擇和自己三觀相合的政治軍事人物。
徐州太守陶謙去世后,糜竺奉命去小沛迎接劉備。
這一迎,終生追隨。
糜竺并沒有機械地執(zhí)行陶謙的遺命,完成工作任務就萬事大吉,不再有下文,而是主動投靠劉備,繼續(xù)自己的政治征途。
東漢末年的商人群體,史書并無多少筆墨交代,但是從糜竺的選擇可見當時的部分商賈還是有天下情懷和圣賢胸襟的。因為,家資豐厚的糜竺完全可以選擇繼續(xù)經(jīng)商,遠離政治,他能始終和劉備在一起,輾轉(zhuǎn)南北,說明他是有抱負訴求的商人。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是劉備最背運的一段時光。
呂布趁著劉備征討袁術(shù),鳩占鵲巢,偷襲下邳得手,劉備不僅妻子陷落敵手,自己四處奔命,而且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基業(yè),一夜之間掃蕩一空。
在劉備跌入谷底的時候,是糜竺用雄厚的資本幫他渡過難關(guān)。
首先,是人力上的支持,糜竺輸送給劉備兩千“奴客”,幾乎是重建劉備的軍力。從兩千人員的支持可見,糜竺作為商人的同時,也是地方具備一定獨立實力的武裝力量,甚至可以說當時的商人,也可以成為一方小小諸侯。
更重要的是財力上的支援,糜竺送給劉備大量金銀,“以助軍資”。
當然,順便也把自己的妹子送給劉備當夫人,即演義里有名的糜夫人。
因為糜竺的續(xù)命,劉備才得以繼續(xù)在北方經(jīng)營,敗而不滅,困而不絕,“三國志”也這么評價:“于時困匱,賴此復振”。
完全可以推論,在劉玄德這個生死攸關(guān)的口子上,唯有財大氣粗的糜竺才能給劉備東山再起的資本,即使換上諸葛亮和龐統(tǒng),也起不到這個作用。
商人財團的作用,連最聰明的謀士都替代不了。
如果這個時候沒有糜竺,后來的新野之戰(zhàn)、赤壁之戰(zhàn)根本輪不到劉備,更不用說跨荊州、據(jù)益州以及天下三分了。
蜀漢集團在氣若游絲的時候,是商人續(xù)的命。
三、劉備待財團的態(tài)度:尊重而不重用
糜竺的仗義行為,得到了曹操的賞識,當時劉備和曹操尚是盟友,所以糜竺被任命為嬴郡太守,糜竺的弟弟糜芳為彭城相。
但曹操的任命并沒有讓糜竺改變效忠對象,后來劉備和曹操鬧翻,曹操奪徐州,劉備敗退的時候,糜竺舍棄了朝廷任命,繼續(xù)追隨劉備南征北戰(zhàn)。
這個事實再一次證明,東漢末年的商人,也是具備政治忠誠度的。
糜竺不只是起到財富投資人的作用,同時還能起到使者的作用。
劉備被曹操驅(qū)趕,狼狽逃亡荊州的時候,并非直接投奔荊州太守劉表,而是通過糜竺作為中介,去和劉表取得聯(lián)系。
劉表任命其為左將軍從事中郎。
可以說,在劉備從北到南,再到西的創(chuàng)業(yè)路線上,糜竺是始終相隨,無怨無悔,勝敗不棄,進退如一。
然而,劉備待糜竺的態(tài)度則是,尊重而不器重。
劉備給予糜竺的地位相當高,進入成都之后,糜竺被拜為安漢將軍,從“安漢”二字而言,劉備對其功勞的界定是很高的,幾乎是乾坤的頂梁柱。
安漢將軍的名字很好聽,其地位又如何呢?
與軍師將軍同列。
軍師將軍是誰?就是諸葛亮。
糜竺的官階不比諸葛亮低,幾乎就是龐統(tǒng)、法正的待遇。
但是,官爵上的高位和任用上的檔次,并不對等。
劉備對糜竺,是待遇上優(yōu)厚,政治上閑置,“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tǒng)御”,禮節(jié)上很對得起糜竺無私的奉獻,但未曾讓他從事任何實質(zhì)上的工作。
理由是糜竺的氣質(zhì)似乎不適合從事政治軍事工作,“雍容敦雅”,應不了急,打不了仗,反而適合在成都過著歲月靜好的生活。
因此,劉備對糜竺的優(yōu)待從來沒有停過,文武大臣中沒有與之能相比的,“賞賜優(yōu)寵,無與為比?!?/p>
三國時期,商人的群體形象也好,個體形象也好,相對比較模糊,但是史書上的片言只語,并不能抹殺他們的社會作用。
糜竺在軍事謀略上無法和諸葛亮、龐統(tǒng)、法正相提并論,然而,他對于劉備集團的拯救和重塑,是諸多神機妙算的軍師都不能達到的。軍事上的偉大,政治上的高明,如果沒有財力上的支撐,都會是浮云。
三國的史實和衍生的故事,后來往往成為商場的借鑒和隱喻,或者直接成為商戰(zhàn)的學習典范,然而可能意想不到,在三國軍事紛爭當中,真的有商業(yè)在起作用,這些商業(yè),這些商人,既不是隱喻、借鑒,也不是所謂的學習效仿典范,而是扎扎實實的商業(yè)元素。
三足鼎立的支撐力,也有商業(yè)的構(gòu)成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