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豹財經(jīng)社 瀚 星
九死一生的垂直電商行業(yè)再也容不下小而美的夢想,只能相互推搡著走上擴張的獨木橋。
近日,母嬰商城蜜芽在官網(wǎng)發(fā)布公告稱,隨著用戶購物習慣的改變,公司決定將于2022年9月10日停止蜜芽App的服務并關停下架。
以蜜芽為代表的母嬰電商走向沒落的宿命,只是整個垂直電商由盛轉衰的一個縮影。國內垂直電商興起于2010年前后。十余年間,投融資事件廣泛分布在生鮮電商、醫(yī)藥電商、母嬰電商、酒類電商、寵物電商和鮮花電商等諸多垂類領域。
但十二年間,燒光至少1300億后,鮮有玩家能夠躲過步入沉寂的宿命。
在贏者通吃的市場格局下,垂直電商們掙扎求存,艱難轉型。走向綜合類電商是垂直電商們唯一的出路,而這條道路兇險異常:在阿里、京東和拼多多三強格局基本確立后,國內再無一家垂直電商成功突圍。
小而不美
屬于“貓拼狗”三巨頭的舞臺,并沒有多少空間留給小而美的垂直電商們。
2021年,以GMV口徑計算,淘系、京東、拼多多三巨頭的市場份額分別是53%、20%、15%,留給邊緣玩家的空間很小。
從資本的聚光燈下,到暗淡的舞臺一角,蜜芽寶貝走了8年,也見證了垂直電商的由盛轉衰。
2011年,從外企離職一年的劉楠當起了全職媽媽。彼時的中國剛剛經(jīng)歷了三鹿奶粉事件,消費者對國產母嬰產品的信任度降至冰點,剛當上媽媽的劉楠也將目光放到了進口嬰兒用品上。
在海淘的過程中,劉楠嗅到了母嬰產品代購的商機,于是在2011年11月創(chuàng)立了名叫蜜芽寶貝的淘寶小店。2013年,蜜芽寶貝獲得真格基金、華興險峰的A輪融資,并在隨后的B輪、C輪獲得超過8000萬美元的融資。
2014年,蜜芽B2C網(wǎng)站正式上線,以跨境母嬰垂直電商的身份切入互聯(lián)網(wǎng)零售賽道,開啟了一段資本寵兒的旅程。2014年至2016年,蜜芽先后獲得五輪融資,累計金額約20億元,其中的1.5億美元D輪融資,創(chuàng)下母嬰電商單筆最大融資記錄,由百度領投,跟投方包括紅杉資本、H capital 等機構,估值接近10億美元。
但資本的狂歡在2016年戛然而止,E輪融資過后蜜芽再無新的擴張動作。2017年投身社交電商,玩起流量拉新的蜜芽甚至一度陷入傳銷質疑,2020年線下自營門店陸續(xù)關停。4年時間迅速泯然眾人的蜜芽沒能等到東山再起的一刻。2022年7月,蜜芽發(fā)布公告稱,其App將于9月10日正式停止服務并關停下架。
事實上,在蜜芽最風光的那幾年,母嬰類垂直電商的賽道上已擠滿了玩家,它們各有各的高光時刻,但都無可避免地落入塵埃:2012年,老牌母嬰電商紅孩子以6600萬美金賣身蘇寧;2016年,以社交、團購起家的荷花親子因經(jīng)營不善宣布關閉;曾與蜜芽并列百億估值母嬰電商的貝貝網(wǎng),在2021年出現(xiàn)資金問題,同年在各大應用市場下架。
在二胎、三胎政策相繼落地,2021年母嬰消費規(guī)模超過3萬億元的洪潮下,燒掉逾百億資本的母嬰垂直電商賽道,竟沒有一家能穩(wěn)穩(wěn)地站在風口之上。
早在2015年,樂淘網(wǎng)創(chuàng)始人畢勝就曾提出過“垂直電商是一場騙局”的觀點,如今看來并非信口開河。
雪豹財經(jīng)社根據(jù)公開資料不完全統(tǒng)計,過去12年間,15家知名垂直電商的總融資額至少達到3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30億元。
這只是冰山一角。雪豹財經(jīng)社統(tǒng)計了企查查收錄的所有垂直電商天使輪至D輪的融資數(shù)據(jù),剔除未披露詳細數(shù)據(jù)的企業(yè)(融資數(shù)顯示為數(shù)千萬、數(shù)億),2010年1月1日至2022年7月15日,共有1691條融資數(shù)據(jù),合計融資金額約為人民幣1291億元。
如今,這些曾風光一時的電商們,有些已經(jīng)步入歷史的塵埃,有些則隱藏在黯淡的舞臺一角。
贏者通吃
與綜合類電商相比,垂直電商的種種局限性注定了它只能是電商在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的階段性產物。
拋出“垂直電商騙局論”的畢勝,曾在剖析電商成本構成時做過這樣的拆分:單向物流10%+倉儲10%+反向物流3%+客服1%+技術4%+管理人員10%+市場推廣10%+代收手續(xù)費2%+包裝1%=50%左右。事實上,電商行業(yè)超過50%毛利的品類非常少,疊加價格戰(zhàn)、補貼等營銷費用,毛利最終還剩10%的空間。
實際經(jīng)營中,高額的營銷費用對毛利空間的侵蝕遠不止于此。
曾經(jīng)的“中國奢侈品電商第一股”寺庫,2021年財報顯示,報告期內毛利率僅3.77%。在如此之低的毛利率下,營銷費用依然有2.14億元,遠遠高于1.18億元的毛利潤,成為導致連年凈虧損的原因之一。與寺庫相比,母嬰垂直電商寶寶樹2021年的毛利率高達60.58%,但同期的營銷開支為2.85億元,遠高于1.71億元的毛利潤。
綜合電商則在營銷費用的管控上更有優(yōu)勢,2021年阿里巴巴、京東、拼多多營銷費用占毛利潤的比例分別為38%、30%、72%。
不僅高額的營銷成本使盈利變得更加困難,缺少長尾效應也是垂直電商不得不面對的一大挑戰(zhàn)。
對于絕大多數(shù)平臺來說,熱銷品類聚集在一起構成“頭”,而另外一些相對個性化、小眾、零散的需求構成了“尾”。當尾部足夠長時,其疊加起的交易額甚至可能超過頭部。與“二八定律”恰恰相反,80%的“非主流”商品所構成的長尾,對綜合類電商的貢獻遠遠不止20%。
以賣書起家,并成長為美國第一大綜合類電商平臺的亞馬遜就是靠著長尾效應發(fā)家。
亞馬遜首先將暢銷的圖書以較低甚至虧本的價格銷售,與傳統(tǒng)線下書店爭奪客戶。與此同時,把較為冷門、小眾的書,以相對高的售價來賺取利潤。在這種經(jīng)營模式下,購買暢銷書的消費者獲得了實惠,需求冷門書籍的消費者買到了心儀的商品,亞馬遜則獲得了流量和用戶粘性。
長尾效應隨后由單一品類拓展至多品類。由于長尾效應的存在,垂直電商在與綜合類電商的正面沖突中很難占上風。更何況,綜合電商也在通過品類擴張鯨吞垂直電商的蜜與奶。
在奢侈品領域,淘寶曾推出過天貓奢品,京東在2017年上線了TOPLIFE奢侈品服務平臺;在母嬰用品領域,阿里2017年底便開始在北京、上海、杭州相繼落地天貓智能母嬰室,京東也推出了線上線下融合的京東母嬰生活館。
與此同時,綜合電商平臺的巨大流量池對垂直電商也有莫大誘惑力。2012年,一號店、銀泰網(wǎng)、庫巴網(wǎng)、樂淘等38家垂直B2C企業(yè),入駐淘寶商城開設官方旗艦店。
由于護城河的缺失,垂直電商在與綜合電商的直接競爭中毫無優(yōu)勢。
如果市場空間足夠大,二者并非不能共存,但當綜合類電商也開始為流量發(fā)愁時,垂直電商的境遇只會更差。
2022年一季度,淘寶成立19年來首次出現(xiàn)季度GMV下滑;今年“618”購物節(jié)上,京東平臺商品成交額同比增幅創(chuàng)下歷史新低;拼多多的MAU同比增幅從2020年Q4的50%,降至2021年Q4的2%。
當草原上的獅子開始餓肚子,豺狼們能分到一口腐肉都顯得奢侈。
要么擴張,要么衰落
縱觀2003年至今近20年的國內電商平臺發(fā)展史,早年以服裝銷售為主的淘寶或多或少有一些垂直電商的影子,而初創(chuàng)時期的京東更是典型的3C類垂直電商。
以垂類切入,再向綜合發(fā)展才是一條完整的電商企業(yè)生命線。但決定轉型成敗與否的關鍵,在于能否找到一個強有力的支點。
2004年,京東以電腦類商品起家,隨后拓展了手機、家電等產品品類,形成了早期3C垂直電商的雛形。2007年-2008年是京東發(fā)展史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2007年京東開始自建自營物流,2008年開始售賣日用百貨,從垂直電商向結合電商平臺轉型。
2008年,京東商城的銷售額僅有當當網(wǎng)的75%,而如今已可以與淘寶、拼多多三分天下。自建物流是京東由垂直電商成功轉型綜合電商的支點。
一度有“東方亞馬遜”之稱的當當網(wǎng)在短暫的高光時刻后迅速走向落寞,而西方的亞馬遜則同樣靠著自建物流體系,由圖書垂直電商一路成長為全球市值最高的綜合類電商平臺。
公開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亞馬遜美國境內包裹量為45億件,通過自建物流網(wǎng)絡交付的包裹23億件,占全美國電商總配送量的22%。成為全球第二家市值破萬億美元的公司之后,亞馬遜時常會被投資者調侃為一家快遞公司。
垂直電商由于對細分賽道深耕的特性,常常標榜更專業(yè)、更貼心的服務,但實際上卻忽略了消費者最基本的消費體驗。當垂直電商無法為用戶帶來比綜合類電商更好的服務體驗時(包括價格、品類、配送、售后等),其轉型的過程往往會演變?yōu)闆]有支點的盲目擴張。
垂直電商作為電商發(fā)展的階段性產物,走向更大更全的綜合類電商是唯一出路。但這條路早已是湍流之上的獨木橋,誰能率先找到支點,憑本事擠過去,誰才能獲得新生。
只是,現(xiàn)在的支點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