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國企業(yè)家》雜志記者 劉煒祺
編輯|米娜
再過20天，汪小菲就要過生日了，6月27日出生的他，即將滿41歲。
他對自己巨蟹座的標簽，深有所感，說自己在做人方面，容易人格分裂。可最近一段時間，他沒有分裂過，也沒有因為分裂而掙扎過，原因是，他已經(jīng)上升到了金牛座?！熬秃軇諏?。”他特意強調(diào)。
初次見到汪小菲，是在麻六記北京鳳凰匯購物中心店。5月19日，恰逢北京疫情管控期間，朝陽區(qū)商場暫停營業(yè)。數(shù)百平米的麻六記門店里，只有廚師和幾名服務員，維持著外賣業(yè)務的正常運轉(zhuǎn)。后廚的爐火聲、鍋鏟的碰撞聲、外賣軟件的接單聲，此起彼伏。大廳里，服務員忙著打包，門口的快遞員不時看一下手機上的時間。餐廳最角落的位置，物流個人圍坐著和汪小菲正在開會。會后，有人告訴《中國企業(yè)家》，那天他們重點討論供應鏈的問題。
“開這家店時，我沒看中這家商場（的流量）。我們幾乎沒占到商場流量的便宜。”穿著黑色薄棉汗衫，最上面兩顆扣子解開，衣領(lǐng)微敞，將手中快要抽完的雪茄放在桌上，汪小菲用北京爺們兒特有的那種氣定神閑的語氣說，“但這家店的輻射面大，周邊的辦公樓、居民樓非常多?！?/p>
這幾年的頻繁隔離，讓他有些焦慮，“隔離把我隔出了焦慮癥，之前有幾次，想到以后還要隔離，我真的是有點冒冷汗?！敝劣谑聵I(yè)，他覺得都還好，一切都挺順的。
麻六記，被汪小菲稱為自己第二次真正創(chuàng)業(yè)。他心目中的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是在2013年，他做茶飲料品牌“合潤麟”，一款請大S做代言并推廣過的無糖茶飲料產(chǎn)品。之所以進入這一賽道，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中國臺灣人都在喝茶飲料。于是他判斷，無甜味的健康飲料會是未來的趨勢。之后，他便迅速組建了一支做零售飲品的團隊，并將產(chǎn)品快速推進到2000多家超市里。但最終，因為沒有獲得融資，無法拿到資本的錢去燒錢擴張，占領(lǐng)市場，“合潤麟”逐漸被市場淘汰了?！拔耶敃r做事太超前了，這種無糖茶飲料，擱現(xiàn)在早火了?！?/p>
這次無疾而終的創(chuàng)業(yè)，汪小菲將失敗的另一個原因，歸咎于“沒有百分百投入”。那時，他每星期要飛臺灣一次，每次待三四天。在臺灣，團隊的人很難找到他，他也不能全身心投入到項目里。比如進入2000家超市后，還有很多細節(jié)應該要抓，像是飲料的擺放、線下體驗、周末促銷等，他都只能遺憾缺席。所幸，這次創(chuàng)業(yè)并沒有賠錢。最終，汪小菲將該項目賣給了河南的一家公司。之后的一段時間，汪小菲將精力更多的放在家庭上，期間也做過一些基金的LP，開過酒店，但這些在汪小菲看來，都只是生意，絕不是未來事業(yè)的發(fā)展方向。直到2020年，他找到了新的事業(yè)方向——麻六記。
攝影：王超
汪小菲說自己是典型的巨蟹座，比較容易“黑化”?？赡茏隽?9件好事，但最后一件事，自己突然繃不住了，就會掀桌子干仗。“特別吃虧，忍了99件事，最后一件事沒忍，就有人會說，這人怎么這樣？但其實那99件事你是在忍，一直忍著，最后喝點酒（就沖動了），對吧？”
巨蟹座的他還特別喜歡寫文章，所以他會經(jīng)常發(fā)微博。他說自己是很好說話的人，不懂拒絕。很多時候“我真的是不想得罪人”，很多看不慣的事情，他會因體諒別人的感受而壓在心底，“我很敏感，就委屈自己?！钡詈螅紩ㄟ^一件事爆發(fā)并釋放出來。
最近，他又爆發(fā)了。5月31日，他發(fā)了一條指控其前妻大S服用違禁藥物的微博，很快這條指控他又自己刪除了。之后，他連發(fā)數(shù)條微博解釋，并對前妻一家致歉，“一時沖動”又再次拿來背鍋。
他再次“分裂”了。
四十
40歲，是近段時間，汪小菲微博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字眼。
40歲這一年，在生活、家庭、事業(yè)等方面，汪小菲的人生突然變得復雜，“躲也躲不掉”。這些意想不到的事，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我說句不好聽的，男人三十而立，那真的是胡說八道，男人40歲才算真正開始?！蓖粜》普f。40歲之前，很多事想不明白。但40歲之后，他認為自己在性格、心態(tài)、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上，有了很多不一樣的看法。
在今年1月26日，麻六記房山龍湖天街店開業(yè)當天，汪小菲發(fā)微博稱：“四十了，拼一把?！笔潞螅麑Α吨袊髽I(yè)家》透露，“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們團隊說的，他們都是70后?！辈饺?0歲，汪小菲選擇和當年一起做俏江南的“老人”們，重拾起老本行，再一次選擇創(chuàng)業(yè)做餐飲。巧合的是，麻六記第一家店，與20年前俏江南第一家店，都開在同一個地方——北京CBD商圈所在地國貿(mào)。不同的是，當年是其母親張?zhí)m帶隊，如今，帶隊的人是他，“她（張?zhí)m）其實不太了解我們現(xiàn)在的實際運營情況”。
2020年6月，汪小菲與另外三位股東李萍、楊洋、安勇，組成了現(xiàn)在的麻六記管理層。李萍是曾經(jīng)俏江南的廚師長，后來成為行政主廚；楊洋是北京人，他是當年俏江南盈科店的店長；安勇也是北京人，張?zhí)m做第一家俏江南店時，他就跟在身邊，那時也不過二十五六歲。張?zhí)m退出俏江南，這幾位也陸續(xù)離開，后來都曾自己創(chuàng)業(yè)過，也開過幾家店。但“大家都想念當年那個平臺”，李萍就曾和汪小菲感慨，當年代表俏江南去新加坡參加廚藝大賽，獲得了金獎，還接受了《華爾街日報》的采訪。盡管后來自己也開過幾家店，但曾經(jīng)的那種成就與獲得感，再不曾擁有過。
汪小菲對此也頗為感慨，“現(xiàn)在很多餐飲品牌動輒估值幾百億，這讓我替他們有些不甘，或者說是對他們有一些愧疚。我們這個團隊出來，一定能一鳴驚人?！?/p>
在40歲之前，汪小菲活得天馬行空，他喜歡文化，喜歡藝術(shù)。所以打造過高檔會所，涉足過房地產(chǎn)，做過基金LP，也開過酒店?，F(xiàn)在，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是為什么行業(yè)而生的，你有這方面基因，你就干好這一件事就完了?！彼辉傧胍雒灼淞植蛷d，或是另一個新的蘭會所，而是想務實做成一個品牌，一家真正的企業(yè)。
如今的麻六記餐廳與俏江南大不相同，沒有奢華裝潢，甚至包廂里也相當簡單，客單價在150元以下，這與汪小菲過去的形象和偏好大相徑庭。
40歲的汪小菲，有些事活明白了。如今，他漸漸意識到人到四十后，要減少無效社交，多留時間給自己?！安⒉皇悄闵磉吪笥延卸喔呒墸憔褪嵌喔呒壍娜?。”年輕時，跟很牛的人一起吃飯，他會覺得自己也挺?！，F(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這對自己沒有任何幫助，只能短暫的解除焦慮。要想真正解除焦慮，還是要踏實做事，做好自己的事。
不過最近，他又因為“一時沖動做出了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事后，他在微博中為自己不成熟不理智的行為，向前妻及一家致歉，并寫道：“做錯了就要認，40歲的人，說出不負責任的話，大家嘲也是應該的。”如果去網(wǎng)上搜索，諸如此類發(fā)生在汪小菲身上的事情，不勝枚舉。
時間并不能改變一切。
母子
汪小菲是張?zhí)m的兒子。任何人在生命中都會打上母親的烙印，但張?zhí)m似乎是一把格外灼熱的烙鐵。
汪小菲倒是覺得人的性格，天生的因素占絕大部分，童年的一些經(jīng)歷以及外界對自己的影響則占據(jù)了小部分因素。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張?zhí)m在直播間里說了一些引發(fā)爭議的言論（如在直播中稱汪小菲一年為社會創(chuàng)造了2000萬個就業(yè)機會；還在直播中怒懟大S全家等），汪小菲曾吐槽過母親兩次，“你不能每天張嘴想說什么說什么，你的言論不代表我們公司，你這天天給我們造成多大的麻煩?！?/p>
可汪小菲根本“控制不住”他媽。他認為這多少跟星座有關(guān)系，母親是典型的白羊座，又屬狗，想到什么說什么，想到一件事就立馬去做，風風火火，永遠精力充沛。這種熱情洋溢的激情，在創(chuàng)業(yè)這件事上，能夠隨時感染著他和團隊。但在生活中，汪小菲通常是吃癟的那一個，“我倆說幾句話，我就不吭聲了，就這樣了，人家也是為了你好?！睆男?，他與張?zhí)m的相處方式就是如此。只是小時候，每次他被母親說，就會離家出走。但被逮回來，就是一頓暴揍。
“我以前長得跟金城武似的，現(xiàn)在長這樣，都是被打的你知道嗎？毀容了?！蓖粜》瓢腴_玩笑地形容小時候被打的那段經(jīng)歷。他說，小時候，通常是練游泳不去挨一頓揍，學習不好挨一頓揍。但在母親的嚴厲教導下，他學習成績一度很好，并考上北京市朝陽區(qū)唯一市重點中學八十中。后來，在母親出國那一年，沒人揍他了，他的成績直線下滑，“成績考了80多分，我以前都是雙百的”。
攝影：鄧攀
母親哪些行為會讓他感覺特別溫暖？對這個問題，他沒有正面回復，而是說了很多稱贊張?zhí)m的話語，在他眼里，張?zhí)m是一位靠自己雙手努力付出，不靠任何外界助力，坦坦蕩蕩打拼的人?！八涂孔约?，這事成就成，不成也無所謂，沒有對不起誰，我覺得她活得挺坦蕩的?！?/p>
在汪小菲看來，只要是張?zhí)m認準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做準能做下去，就比如直播帶貨。
最初，很多人都看不上做直播的主播，甚至很多人嘲諷張?zhí)m，一個大企業(yè)家被歲月蹉跎成這樣了。汪小菲起初也不太感冒。張?zhí)m經(jīng)常在直播間里懟粉絲，他總是告誡老媽，不要如此，“你知道粉絲是媒體還是什么身份？萬一給你截屏錄音，傳播出去怎么辦？”但張?zhí)m并不在意，她就愿意直播，覺得這事兒好玩，“結(jié)果你看，在不斷嘗試后，她一下?lián)屨剂讼葯C，如果現(xiàn)在才開始直播，可能就晚了一步?！碑敵鯊?zhí)m無心插柳，逐漸培養(yǎng)起來的直播團隊，如今也是麻六記的直播帶貨團隊。汪小菲有時也會私下里打趣張?zhí)m，說她“都快成大網(wǎng)紅了”。
從今年5月起，汪小菲也開始嘗試做直播帶貨，他對此澄清稱，自己是作為麻六記管理者出鏡的，只是為了做好平臺渠道，把產(chǎn)品推廣出去，而不是作為直播主播，“我直播可以，但只賣麻六記相關(guān)產(chǎn)品”。
現(xiàn)在，汪小菲大概一周只會直播三四次，因為他要控制直播節(jié)奏，以免降低粉絲對自己的新鮮感，損耗自身流量。他稱每次直播都會爆單，導致后臺供應鏈承壓，減少直播次數(shù)也能緩解供應鏈供貨壓力?！拔疑洗沃辈ベu了80萬單酸辣粉，但我們一共才訂了40萬單貨。”
川菜
30年前，汪小菲家所在的胡同口斜對面的平安大街上，有一家川菜館，叫龍城酒樓，老板是一個四川人。那時，不到10歲的汪小菲，經(jīng)常會跟父母去這家店吃飯，“就覺得那的菜真好吃?！边@是汪小菲對川菜最初的記憶。
后來，張?zhí)m出國打工歸來后，選擇創(chuàng)業(yè)做川菜館。為此，她還特意去請教過這位老板，老板還介紹了一些廚師給她。之后，經(jīng)過一番籌備，在1990年，張?zhí)m開了第一家店，叫阿蘭酒家。再后來，到了2000年，俏江南誕生了。轉(zhuǎn)眼間20年過去。2020年，汪小菲創(chuàng)辦了麻六記，依舊做川菜，“麻六記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品牌，它背后是過去30多年的積淀”。
在2020年6月，汪小菲就萌生了想要再次創(chuàng)業(yè)做川菜的想法，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做餐飲最順，“餐盤哪兒買的，菜單怎么做，家居裝修怎么弄，供應商我都太熟了?！敝?，他召集人員，組織團隊，從建立品牌、門店選址、裝修設(shè)計，僅僅幾個月時間，就在國貿(mào)開出了第一家麻六記門店。他說，把店開在國貿(mào)，不是為了盲目追求營業(yè)額，而是想通過這家店為麻六記的商業(yè)模式打基礎(chǔ)?！耙膊皇窍朐僮龌禺斈昵谓夏欠N商業(yè)模式，沒有任何意義?！?/p>
攝影：米娜
留學歸國，和母親一起管理過一段時間俏江南后，他就開始著手打造“蘭會所”，那年他才25歲。但遺憾的是，最終蘭會所因經(jīng)營不善，被轉(zhuǎn)手賣出。過去創(chuàng)業(yè)中，汪小菲踩過一些坑，走過一些彎路。如今，在聊到創(chuàng)業(yè)心得體會時，他會說，創(chuàng)業(yè)時千萬別追求高大上。所以，麻六記門店都是300平米左右的小店，很少設(shè)有包廂，每家店的投入成本也被嚴格控制。
更接地氣的，還有曾經(jīng)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汪小菲。“餐飲的利潤產(chǎn)生于很多瑣碎的成本控制，不光是銷售額。”如今，他非常注重細節(jié)，重視成本問題。所以，他要求財務總監(jiān)遞交上來的財務報表，要把每一項財務數(shù)據(jù)都做得很細致，以便于他能立馬捕捉到，哪項成本有變動?！柏攧湛偙O(jiān)一定要嚴，比如店里的東西不能只簽單子，這樣走不了賬。就連我在店里吃飯，也基本不欠單，必須結(jié)賬?！?/p>
開線下餐飲店并非汪小菲創(chuàng)業(yè)主要目標，他認為現(xiàn)階段所開的線下門店，作用相當于線下體驗店。他想要通過線下門店打造麻六記品牌，然后通過品牌效應，在線上售賣小旺腸、鳳爪、酸辣粉等速食產(chǎn)品，以及水煮牛肉、水煮魚等預制菜產(chǎn)品?！斑@就是為什么我們母公司叫食通達科技發(fā)展公司，而不叫麻六記，我們真正要發(fā)力的是線上的零售品牌?！睘榱俗龊镁€上零售產(chǎn)品，汪小菲最近也在約見投資人，想要在供應鏈方面做一些投資布局。
汪小菲自稱對很多事都不再刻意追求。比如不再過分追求成為中國餐飲第一，不再刻意追求上市。那他追求什么？“在工作中不斷提升管理水平、業(yè)務能力、盈利水平。最后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很多事是水到渠成的?！彼衷掍h一轉(zhuǎn)，“其實，麻六記這事兒是誰干的也不重要，只要這個品牌能做好，把我忘了，我也高興。哪怕敲鐘上市，我不去，我看著也挺高興的。”
面臨突如其來的疫情，麻六記還是受到了沖擊。最近一段時間，成都、上海兩地相繼暫停營業(yè)了兩家麻六記門店。為了自救，原本沒想過做外賣的麻六記，在北京餐飲暫停堂食后，也不得不臨時決定上線外賣服務。“我們一開始沒想過做外賣，今后也不一定會做，只是為了應急。”汪小菲說。
面對疫情壓力，汪小菲坦言，餐飲人如果扛不下這種壓力，就別干這活，餐飲就是一個苦活細活多的行業(yè)。此前，曾有人在網(wǎng)上爆料，汪小菲曾在直播中哭訴，疫情期間賠了很多錢，他笑稱，“做餐飲的人心里承受能力都很強，不可能輕易流眼淚，除非我吃了芥末給辣的。”
值班編輯：姚赟 審校：張格格 制作：崔允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