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業(yè)評論 王明雅
編輯|葛偉煒
如果說當下年輕人的愛情觀中，不結婚還算一種特立獨行的選擇，那么，不想辦婚禮幾乎已經(jīng)成為心照不宣的共識。
傳統(tǒng)婚禮的幾大固定套路，鬧哄哄的接親迎親，繁復的婚紗秀禾，煽情的司儀講話，以及讓人審美疲倦的酒店布景，無不讓這屆年輕人感到倦怠。
為追求脫俗的人生體驗，早在十多年前，不少新人就開始探索旅行結婚等更自我的形式。不過，對于如今更個性化的一代來說，顯然還有更“另類”的方式。
在豆瓣，有專門的“結婚不辦婚禮”小組，數(shù)千年輕人聚集其中，分享不想辦婚禮的態(tài)度；在小紅書，簡單又新穎的婚禮方式，總能引來不少艷羨。新零售商業(yè)評論接觸到兩位年輕人，一位選擇了幾千元成本的山野婚禮，一位則干脆是0花費的游戲婚禮。
這些現(xiàn)象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前提是，疫情正使得年輕人或主動或被動地做出新選擇。
國內(nèi)婚慶龍頭花嫁麗舍2021年財報數(shù)據(jù)顯示，去年全年，其營業(yè)收入共4.08億元，同比增長45.7%，但主要是因為2020年疫情影響，大量婚宴停辦，在2021年迎來短暫反彈，典型如北京地區(qū)，有長達7個月的時間無營業(yè)收入。
行業(yè)按下“暫停鍵”，加諸年輕人的新觀念，正促使這項古老的事物在潛移默化中改變。
奇怪的點子
婚禮舉辦地設在山野，沒有婚車迎親，一對新人攜手爬山步入。新娘婚服購自二手交易平臺，捧花布景類物品大多DIY。攝影師還帶了自己的女朋友一起來玩，沒想到女朋友直接被種草：“我們以后也要這樣辦婚禮！”
新娘歐陽，27歲，在杭州讀研時和先生結識，先生那時還在北京讀研，畢業(yè)后來了杭州，相戀多年后，兩人終于步入婚姻殿堂。
用歐陽的話說，這是一出“回去上班后，同事也會感慨‘一看就是歐陽婚禮’”的策劃。
初心是辦出自己的風格氣息，根本是一對新人擁有相同的價值觀。歐陽告訴新零售商業(yè)評論，她和先生都比較崇尚自由，一開始就考慮了旅行結婚、戶外婚禮等。最直接的原因則是，她并不認可當下婚慶行業(yè)的審美。
普遍認為，國內(nèi)現(xiàn)代婚禮發(fā)源于上世紀90年代，受改革開放影響，人們開始接觸洋氣的西式婚禮，來自臺灣的婚慶公司，則適時地將傳統(tǒng)中式婚禮與西式婚禮作了結合，這是現(xiàn)代婚禮的基礎。
綜藝節(jié)目《奇葩說》曾有一道“年輕人要不要辦婚禮”的辯題，反方選手就提到這一點。
本質(zhì)上，國內(nèi)婚慶服務產(chǎn)業(yè)快速增長的這些年，創(chuàng)意和質(zhì)量并沒有得到相匹配的提升。在動輒數(shù)十萬元的花費中，新人們難逃套路化爪牙。
最多的槽點在于，一場常規(guī)婚禮流程繁瑣，一天下來新人總是累得半死，而業(yè)界司儀模板化的煽情語，還會讓人尷尬地腳趾摳地。每逢節(jié)假日，一家酒店更是多場婚禮同時舉行，像機械的復制粘貼。
年輕人選擇用心DIY。
歐陽一年前有了初步想法，真正執(zhí)行是在婚禮前一個月。地址選在家鄉(xiāng)水庫附近一處小荒地，自己化妝，朋友客串主持人，都是免費的。
需要費用的地方不算多，攝影師從社交平臺發(fā)掘，風格是自己喜歡的。儀式有張好看的布景圖，是歐陽自己設計的，找了家打印店，印出來110元。手捧花10塊，氣球80，還有些椅子租賃類的小事，統(tǒng)共不過2000元。
“沒必要在婚禮上花太多錢，只要投入情感、真摯和個性。”歐陽說。
這其實已經(jīng)成為一種顯著趨勢。
在年輕女性用戶集中的小紅書，搜索“婚禮”相關詞條，熱門動態(tài)的精髓，總是“去繁就簡”。無儀式、無伴娘、無堵門，相當一部分，已經(jīng)直截了當?shù)亍叭セ閼c化”，由自己全權策劃。
這屆年輕人，自己抓回了主動權。
行業(yè)本浮華
準備結婚的你，為什么還想辦婚禮？
份子錢。
對于大多本不想辦婚禮，最終卻無奈屈服的年輕人來說，這顯然是影響其決策的重要因素之一。
小紅書和豆瓣等年輕用戶集中的社交平臺，很多人并不否認，一邊抱怨著婚禮難熬，一邊又被裹挾著投入備婚中而心力交瘁，不過為了回收一份“人情債”。
這其實解釋了為什么婚慶產(chǎn)業(yè)在近乎一邊倒的排斥中，依然屹立不倒。
根據(jù)花嫁麗舍公開數(shù)據(jù)，在2013~2018年間，其婚禮服務營收從4146萬元增長至3.5億元，翻了近八倍。這家公司成立于2004年，是國內(nèi)一家代表性的婚慶服務企業(yè)，于2015年登陸新三板。
疫情曾短暫影響了行業(yè)。2020年，花嫁麗舍營收為2.8億元，較2019年同比下降20%，凈利潤虧損5315.8萬元。到2021年，因為疫情放松管制，其營收水平回歸，全年營收4.08億元，同比增長45.7%。
有數(shù)據(jù)表明，去年“五一”假期，全國有超40萬對新人舉行婚禮，大多為積攢的訂單，全面爆發(fā)后，有婚慶公司的單量直接暴增200%。
只不過，一個大趨勢是，行業(yè)浮華，根基在動搖。
年輕人確實不怎么愛結婚了。
《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21》報告中提到，2020年，我國結婚登記人數(shù)共計814.33萬對，較2019年減少了113萬對，是自2013年達到1346.93萬對后，連續(xù)七年下降。然而，到了2021年，更是降到了新低760萬對，也是自1986年官方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數(shù)字。
大盤有年輕人口整體規(guī)模減小，男女比例失調(diào)，深層次則是結婚成本居高不下，住房、生育、教育、就業(yè)壓力等成本，倒逼這代適婚人口進入單身時代。
而其中又夾雜著特殊的時代情緒，女性群體對婚姻愈發(fā)理性的思考，以及疫情影響下的人生觀，讓總體數(shù)字呈現(xiàn)出如今的模樣。
值得注意的是，當群體開始擁有相似的心路歷程，過往默認的規(guī)則也能悄悄改變。
來自上海的錢前，去年和相戀近十年的愛人領證結婚，在向?qū)Ψ奖磉_了“不想辦婚禮，因為覺得很麻煩”的想法后，沒想到兩人一拍即合，當即達成一致。
對于沒有收到份子錢這件事，錢前告訴新零售商業(yè)評論，自己原本對待婚禮的態(tài)度就是圖一樂，順便送上祝福，無所謂回饋。不過，最近剛生完寶寶后，那些朋友早早就表示“紅包已備好”了。
事實上，一小部分人當中，甚至已經(jīng)悄然開始“互免份子錢”。換言之，與其大家“禮尚往來”，計算得失，不如真誠祝福，不以金錢量感情。
這代年輕人，做交心朋友，不欠人情。
個性不可逆
艾媒咨詢、百合網(wǎng)與世紀佳緣聯(lián)合發(fā)布的《中國當代不婚現(xiàn)象白皮書2021》中提到，不婚并不意味著完全拒絕婚姻，而是尋求更契合的另一半，是一種不將就。
同樣，年輕人不熱衷于辦婚禮，也并非是不愛婚禮，而是拒絕千篇一律的模板化婚禮，簡單、個性，是大家向往的。
盡管沒有線下的熱鬧，錢前和先生卻沒有丟掉儀式感。他們選擇了游戲結婚。兩人通過玩游戲認識，最終在冒險探索類游戲《最終幻想14》中舉辦了聲勢浩大的婚禮。
在申請結婚前，他們需要互相為對方打造一枚戒指，并帶著戒指跑遍游戲地圖中的各個角落，相當于旅游，同時接受十二神的祝福。
這之后，需要提前預約租賃“大教堂”，并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這里有三個“氪金”檔，錢前兩人選擇了中間檔，一人88元，價格越貴，角色可選擇的婚禮樣式越多，婚紗也更好看。
好友自然是不能少的。游戲也可以向好友發(fā)送請柬，由于是付費婚禮，還可以送給參加的朋友一些可愛的虛擬禮物，為了不浪費，錢前兩人在游戲最熱鬧的地方發(fā)出詢問，不少陌生玩家也接受成為好友，領了請柬。
婚禮當天，認識的、不認識的，幾乎都來了，大家也會自覺穿著游戲里的正裝西服、晚禮服等出席。游戲中的朋友還帶來了小禮物，一般是禮花、甜品和小寵物，作為份子錢。
最終的儀式環(huán)節(jié)中，新人宣誓、交換戒指、親吻對方，浪漫且莊重。
錢前告訴新零售商業(yè)評論：“你可以很嚴肅認真地看待這場婚禮，也可以覺得這只是場兒戲，但我在其中收獲了很多對婚姻的感悟，也擁有了儀式感，真的很棒?！?/p>
對于大多數(shù)人，尤其是父輩人來說，這場婚禮看起來確實特立獨行，或者說，不是一場真正的婚禮。但正如錢前所感受到的，婚禮本就是兩人攜手前行的起點，用來作為和愛人有趣靈魂的碰撞，才更有意義。
拋卻外在形式，它就是個性化婚禮的一種。就像數(shù)年前，有新人選擇自行車隊迎親，潛水婚禮、旅行結婚等，都是自我的表達。
隨著漢服等圈層愛好在年輕人中普及，漢服婚禮也在近些年興起。剛需疊加興趣，讓一站式婚禮策劃服務，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
小眾催生新需求。
歐陽采用的獨立攝影師是其中一種，而幾年前開始，婚禮策劃師一職也逐步變得熱門，如今，更是多了許多獨立于婚慶公司的私人婚禮策劃師。
知乎上，關于“做婚禮策劃師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的提問下，辛苦、勞累，是從業(yè)者普遍的感觸，但因為做了和“幸?！庇嘘P的事，大多數(shù)人又是熱忱的。
萬億個性化婚慶市場，走了舊事物，總要來新機會。
結 語
歐陽的婚禮中，有一點“意外”。
因為是在山野，風有點大，掛布景的桿子一直被吹起來，在場的朋友來來回回去搬石頭壓，石頭壓不住，便干脆人工扶住，大家笑作一團?；槎Y沒有彩排，當天所有的體驗都是新鮮的。歐陽說，記得先生念誓詞、唱歌，真的很感動。
在一場個性化的婚禮中，不得不說，連“意外”都足夠可愛。
如今，疫情之下，不少新人的婚禮也狀況頻出，公開報道中，有新人被隔離無法出席，有干脆直接線上“云婚禮”的，也有抱著期許的人，延遲了正式婚期，等待美好降臨。
無論如何，傳統(tǒng)婚慶不會消失，千呼萬喚的個性需求下，年輕人正等待行業(yè)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