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劉南豆
編輯 | 張穎
人造檔期“520”到來，截至目前《我要我們在一起》已經(jīng)取得了1440.12萬票房，位居單日票房第一，比第二和第三名高出893萬和1070.35萬。這部去年“520”檔期的票房冠軍，來到今年的“520”重映，不出意外的話又當了一次冠軍。
電影重映并不少見，去年這個時候就有重映影片《情書》，但只拿到了同檔期第四名的成績，單日票房僅有《我要我們在一起》的五分之一。而在今天的市場狀況下，想要奪下檔期票房冠軍，或許不止依靠影片本身，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沒有競爭對手。
同為重映片，但背后的重映原因、市場的意義卻大不相同。過去給人們留下印象較深的重映片大都是經(jīng)典影片，而今年市場上的重映片們更多的卻是距離首映不過一兩年的作品。剛過去的五一檔期空降了四部上映不超過兩年的影片，但票房均慘淡收場；去年國慶檔失利的《五個撲水的少年》也定檔5月28日重映，在缺乏檔期因素的加持下能否再度釋放票房空間也暫時存疑。
但考慮到影片重映不會承擔太多收回成本的壓力，對于目前營業(yè)比例有限、新片不愿上映的電影市場來說，也是“最佳拍檔”。在“無片可看”的當下，我們?nèi)匀恍枰赜称?/p>
市場需要重映片
盡管和去年“520”的2.3億票房相去甚遠，但在新片屢屢撤檔的情況下，今年“520”的成績已經(jīng)是自五一檔以來電影市場難得的“高光”了。
“520”到來前的這一周，工作日的單日票房再度滑落到了1000萬以下的低位，原定于“520”檔期上映的四部愛情片《暗戀·橘生淮南》《愛犬奇緣》《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黎鄉(xiāng)遇見你》紛紛撤檔，影院又沒了盼頭。
盡管有影院經(jīng)理已經(jīng)開始下跪求新片，毒眸也曾多次在文章中分析過，目前的影院營業(yè)狀況對于中小成本影片而言依舊具有可觀的市場空間，但各路片方仍然不愿冒風險，也無可厚非。
在這種僵持不下的窘境下，唯有重映影片來做這個“不幸中的萬幸”。
在情侶觀影剛需旺盛的“520”，市面上在映的愛情影片獨獨一部《我是真的討厭異地戀》，且已經(jīng)在五一檔期中把該釋放的票房空間都釋放殆盡了，還沒看過的潛在受眾所剩無幾?！段乙覀冊谝黄稹返闹赜?，一定程度上拉高了這一天的票房上限，單片票房占到了全天的44.6%左右，承載了旺盛的觀影需求，給觀眾和影院解了“近渴”。
無獨有偶，這已經(jīng)不是重映片第一次給市場解渴。兩年前電影行業(yè)從疫情的影響中艱難復工的時期，重映片就曾發(fā)揮過積極作用。自2020年7月開始，以《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星際穿越》為代表的經(jīng)典引進片收獲了破億級別的票房，往下也有《盜夢空間》《尋夢環(huán)游記》等破千萬的影片。國產(chǎn)影片中，前一年的票房黑馬《誤殺》重映后也再度斬獲1.2億票房，千萬量級中也有《哪吒之魔童降世》《白蛇·緣起》《風聲》等口碑佳作。
在當時的情形下，新片拍攝因疫情停滯，供給本身就有限，另一方面，在市場恢復初期，也需要一些大片來帶動觀眾回歸影院的熱情，于是，經(jīng)典影片重映成為了順利成章的選擇。
但時間來到2021年，疫情的影響逐漸減弱，重映片的功能也就從“解渴”變成了“調(diào)味品”。
最耀眼的莫過于拿下3.7億票房的《阿凡達》，但除它之外，第二名的《情書》票房僅6500萬，再往后便是《指環(huán)王》三部曲的6000萬、5000萬和3000萬，在全年470億的票房中顯得不足掛齒。作為曾經(jīng)打開過中國電影市場的作品，《阿凡達》對于國內(nèi)觀眾而言有著一定的特殊性，因此在票房表現(xiàn)上能夠一騎絕塵。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影片，即便也同樣是影史經(jīng)典，但上限仍十分明顯。
這一年的電影市場，盡管供給已經(jīng)恢復，但大檔期依賴癥依然嚴重。根據(jù)《2021中國電影市場年度報告》顯示，2021年用戶的消費習慣更加偏向短期、節(jié)慶型觀影，全年票房超過2億的影片中六成是在大檔期上映。
新片扎堆大檔期，使得檔期之外的電影市場仍有不小空缺。而這些重映影片的上映時間，恰恰是在大部分新片看不上的冷檔期里，為影院的供給起到補充作用，是為“調(diào)味品”。
到了今年，市場環(huán)境又發(fā)生了變化。疫情對局部地區(qū)的影響，使電影市場處于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全國始終有40%-70%的影院在開門營業(yè)，產(chǎn)能也并非處于停滯狀態(tài)，但影院的新片供給卻遠遠無法滿足實際需求。除了上映時間不受把握的引進片之外，國產(chǎn)新片的上映情況已經(jīng)與“停工停產(chǎn)”的狀態(tài)幾無不同。自3月以來，票房排名前二十的國產(chǎn)新片僅《我是真的討厭異地戀》《邊緣行者》《我們的冬奧》三部。
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映片的價值才越是突出。但今年到目前為止，除了《我要我們在一起》之外，還未有其他重映影片取得令人矚目的成績。重映片生意，或許沒有它看起來那么簡單。
重映沒這么容易
表面上看，重映片像是一樁“一本兩利”的買賣。但實際上，有些影片重映可能會附帶額外的成本，在收益方面也面臨種種先天劣勢。影史留名的經(jīng)典影片和距離首映時間不久的國產(chǎn)新片，在重映時面臨的考驗也是各不相同的。因此，想要對當下的市場環(huán)境起到應有的作用，不能盲目重映，得找到那個“Mr.Right”。
在今年以前，經(jīng)典影片重映是觀眾更為熟悉的一種情況，而這一類影片往往會涉及到不小的額外成本。
比如修復或轉(zhuǎn)制成本，有時甚至不比拍攝一部小成本新片低。毒眸曾在過往的文章中詳細介紹了影片修復技術，據(jù)了解，目前國際上修復一部影片的成本在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部分修復質(zhì)量較高的影片成本更是達到千萬，各種設備的前期投入也不是一筆小數(shù)。
在過去國內(nèi)3D電影盛行時期，經(jīng)典影片轉(zhuǎn)制成3D進行重映也一度成為了一種趨勢。2015年，《功夫3D》和《一代宗師3D》先后上映。據(jù)當時負責宣發(fā)的人員透露，《功夫》的3D轉(zhuǎn)制成本約為2000萬元，《一代宗師》沒有透露具體成本，但王家衛(wèi)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光轉(zhuǎn)制的費用就足夠拍一部新片了?！?/p>
不只是單純的資金成本，距離首映時間超過兩年的、內(nèi)容發(fā)生了變動的影片都需要重新提交審查，這一過程中也有大量的時間和溝通成本。
比如《一代宗師3D》，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視為一部新的作品。其片長從130分鐘減至111分鐘，影片視角調(diào)整為以葉問為主，當中也加入了一些此前從未公開過的片段，用王家衛(wèi)自己的話來說，“如果感覺《一代宗師》2D版的武林是非常遙遠的，那這個終極3D版會讓你們感到非常親切?！币虼?，《一代宗師3D》也重新走了一遍完整的審查流程，經(jīng)歷了重新立項、重新剪輯和重新制作。
在引進片重映中，版權費也是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據(jù)悅幕報道，經(jīng)典重映影片所需要的版權費用，通常會高于一部中等體量引進新片的買斷價格。
成本沒有想象中低，票房收益也不見得匹配得上它的“名氣”。
經(jīng)典影片的重映，針對的受眾永遠是影迷。而影迷作為對影院觀影具有最大熱情的群體，勢必也是電影行業(yè)恢復時期最早踏入影院的一批人。因此，在恢復期，市場需要經(jīng)典影片的重映來拉動人流。
但影迷的數(shù)量終究有上限，隨著市場的不斷恢復，拉動普通觀眾走進影院才是根本?？珊芏嘟?jīng)典影片因為與時代審美有所脫節(jié)，因此很難從影迷的好評中“下凡”到大眾心間。
去年上映的《指環(huán)王》三部曲就是最好的案例，不少年輕人抱著觀看好萊塢大片的心態(tài)走進影院，但緩慢的節(jié)奏令他們大失所望。在某購票平臺上，6.6%的觀眾給《指環(huán)王1：護戒使者》這部豆瓣評分9.1的“神作”打出了一星，有評論提到：“建議看不下去三小時時長電影的朋友，可以直接看《五分鐘帶你看完指環(huán)王》一類的視頻?！?/p>
敘事節(jié)奏只是一個側(cè)面，更整體的變化是，當下的中國觀眾更喜歡看與自己現(xiàn)實生活有關的電影?！八赡苁侵v歷史的，是講愛情的或講親情的，但歸根結(jié)底是和自身經(jīng)歷、情感體驗有關的，而不是一個他者的故事?！庇卸辔浑娪靶袠I(yè)人士向毒眸表達了這一結(jié)論。
因此，引進片中的經(jīng)典之作在重映時，除了《阿凡達》這樣的特殊存在，都有明顯的票房天花板。尤其是，度過了3D電影蔚然成風的時代，2D轉(zhuǎn)制為3D的賣點也不復存在。像2012年以9.5億創(chuàng)造國內(nèi)重映電影票房紀錄的《泰坦尼克號（3D版）》，也就成為了歷史的注腳，奇跡難再復現(xiàn)。
而對于《我要我們在一起》這樣上映兩年以內(nèi)的國產(chǎn)重映影片來說，由于沒有修復與轉(zhuǎn)制的困擾，除了宣發(fā)成本之外，幾乎沒有額外成本。從市場的角度來看，這類影片也更符合大眾“與我有關”的審美訴求。
可惜的是，它們?nèi)匀幻媾R著重映片的天生缺陷——觀眾可能已經(jīng)看過一次或者在流媒體上可以輕易獲取。
在當下的中國電影市場中，會去影院觀看同一部影片兩次的觀眾比例甚少，在疫情來臨之后線上觀影也逐漸成為了主流觀影選擇，這種情況下，去電影院觀看重映影片的必要性很難成立。
這也是經(jīng)典影片與影迷成為了過去重映片的重要爭取對象的原因，這類影片和受眾往往對于觀看的視聽體驗有更高的訴求。而目前重映的這一批上映兩年以內(nèi)的影片中，基本都是劇情片，對視聽條件沒有要求，線上觀影與線下觀影差異并不顯著。
這就給當下的重映片選擇構(gòu)成了一種尷尬的矛盾，普通觀眾固然更愛看“與我有關”的影片，但他們卻不一定非要去影院看；有必要去影院看的影片，卻又有可能產(chǎn)生審美門檻。所以，如果在沒有520這樣的節(jié)日剛需時，大部分的重映影片都難以在市場上掀起水花。
比如今年五一檔重映的四部影片——兩部劇情片《一點就到家》《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和兩部動畫片《小美人魚的奇幻冒險》《笨鳥大冒險》。這四部影片的首映時間距今都不到兩年，有的甚至只有半年左右，且在首映時無論是口碑還是票房成績均不算拔尖。
由于臨時空降的原因，幾部影片的宣發(fā)動作也趨近于零。比如《一點就到家》，有行業(yè)人士公開表示，“它甚至沒重新做宣傳海報，這讓院線方都無法在官微官博或影迷群里進行宣傳。”
于是，五天的檔期里，四部影片加起來僅收獲了約300萬票房，作為對比，連春節(jié)檔上映至今的《熊出沒·重返地球》都拿到了500多萬票房。由此可見，用以補充檔期供給的這一批重映影片，完全沒能起到“解渴”的作用。
目前看來，比較具有借鑒意義的，或許恰恰是類似《誤殺》這樣的樣本。作為懸疑類型，它具有一定的視聽要求，又確實是“與我有關”的國產(chǎn)片，同時在首映期間也積累了不小的名氣和口碑勢能。只有同時具備這幾點的影片重映，才有可能在影迷群體之外引起大眾層面的注意，達到保供給的實際效果。
所以盡管重映片是在市場有所需要的情況下，能起到“解渴”作用的重要手段，但也要講方法，要選擇適合當下市場的影片并配以基本的宣發(fā)動作，才能發(fā)揮出重映該有的價值。而更長遠地看，重映也終究只是“緩兵之計”，其上限決定了它沒法解決根本問題。
畢竟，“520”過后，又該再靠哪個節(jié)日、什么樣的影片來撐起觀眾觀影的剛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