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鯨落商業(yè)評論 李北辰
眾所周知,如今華語樂壇姓“抖”。
去年底,騰訊音樂搞了個年度十大熱歌,分別是:《云與?!贰栋自鹿馀c朱砂痣》《浪子閑話》《醒不來的夢》《踏山河》《千千萬萬》《淪陷》《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清空》《執(zhí)迷不悟》。
幾乎都是抖音神曲。
是的,華語樂壇最流行的部分,已經淪為抖音的伴奏。
在流量面前,QQ音樂和網易云音樂也選擇低頭,設有專門的抖音熱播歌曲榜單,QQ音樂更是把“抖音熱搜”當成一個搜歌的推薦選項。
無論你喜不喜歡,抖音給中國音樂行業(yè)帶來的顛覆與爭議都已日趨顯現,那些抖音神曲在你腦中的縈繞不散,讓中國音樂市場完成了一次后果難測的嬗變。
顯然,字節(jié)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進而倏然意識到:“我自己的流量,干嘛要拱手相讓?”
于是他們親自下場,進軍音樂市場,而這或將徹底改變音樂市場——乃至整個“音樂”的樣貌。
字節(jié)跳動的流量協(xié)同
抖音從誕生那刻起,就與音樂關系緊密——抖音名字里就有個“音”字,圖標也是一個音符。
往前追溯,抖音的前身A.me定位就是“音樂短視頻”,它與彼時在美國青少年中流行的 musical.ly 頗為類似,后者通過引導用戶配合音樂對口型或者跳舞來創(chuàng)作短視頻,截至2017年底,musical.ly已擁有超過兩億的注冊用戶。
也是在2017年,musical.ly被字節(jié)跳動收購,之后又被并入海外版抖音TikTok,為 TikTok 帶去了眾多活躍用戶與創(chuàng)作者,也為此后TikTok在全球市場的迅猛擴張打下了不俗的基礎。
而字節(jié)跳動“正式”進軍音樂市場,是從兩年前開始。
2020年3月,字節(jié)在印度和印尼正式推出音樂播放軟件 Resso,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音樂版抖音”,App一打開就是個性化歌曲推薦,倘若你不喜歡這首歌,可以像刷抖音一樣,上下滑動屏幕,迅速切到下一首。
Resso上線半年,下載量就超過了1500萬次。有了這樣的經驗,2021年,字節(jié)內部成立了音樂事業(yè)部,一個重點任務就是打通Resso和TikTok的音樂社區(qū)。
不過,由于種種原因,Resoo并未向更多國家和地區(qū)開疆拓土,目前開放的區(qū)域僅僅為印度、印尼以及巴西等幾個國家。
在音樂方面,或許字節(jié)下一個發(fā)力點,正是國內市場。
2022年開春,字節(jié)跳動在國內推出了在線音樂App——汽水音樂。
汽水音樂的界面與 Resso 很像,同樣采用上下滑動來切歌,相較于你熟悉的左右鍵切換,上下滑能大幅提升切歌速度,這種交互邏輯下,人們與其說是聽歌,不如說是“刷歌”。
更重要的是,據媒體報道,汽水音樂和抖音的大部分數據也是同步的,汽水音樂能幫助人們同步收藏抖音里聽到的神曲,并且在字節(jié)跳動傲人的算法推薦里找到更多相似的歌曲。
字節(jié)搞音樂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做抖音和汽水音樂的流量協(xié)同——可以預見,汽水音樂會與抖音做更深度的捆綁聯(lián)動,形成流量閉環(huán):抖音可以孵化出抖音神曲,導流給汽水音樂;汽水音樂里的那些小眾歌曲,也可以借助推薦算法孵化出“汽水神曲”,再用來反哺抖音短視頻,成為抖音神曲,從而進一步夯實抖音在短視頻領域的地位。
看起來確實很妙。
未來,音樂終將變短
至于說,字節(jié)滲透進音樂領域,對中國音樂市場意味著什么,見仁見智吧。
請注意,本文無意談論華語樂壇的粗鄙化傾向,畢竟現實亦無須再辯,整個華語樂壇呈現出一片一旦抽掉了粗鄙的砂礫基礎便會崩塌瓦解的危險繁榮。黃舒駿有首歌叫《改變1995》,里面有句歌詞深得我心:“只有流行,沒有音樂,我看你眼不見為凈,也是好事一件?!?/p>
所以今天咱們眼不見為凈,避開“音樂質量”不談,聊聊“音樂長度”的話題。
你想過沒有,當音樂可以“刷著聽”,人們留給一首歌的時間勢必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吝嗇,吝嗇到再也不給你“一首歌的時間”。
是啊,現在不是“從前慢”的時代了,過去大家誠誠懇懇:歌曲,一首是一首;電影,一部是一部?,F在可不是這樣,人們的興趣周期越來越短,內容載體也得跟著越來越短,這樣才能隨時嵌入到人們日趨碎片化的虛無生活之中。
因此,恰如人們已經越來越沒耐心看完一整部電影,而習慣于看“X分鐘看完一部電影”的短視頻,人們也已經越來越沒耐心聽完一整首歌,而習慣于直奔高潮,只聽副歌(尤其對待新歌)。
我甚至覺得,未來終有一日,在線音樂平臺將完全“副歌化”,即,人們刷到的每一首歌,都將只有高潮部分。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這種新技術載體對音樂的改變——一首歌的時間勢必會變得更短,旋律和節(jié)奏等“記憶點”勢必會變得更精確——將不亞于當年黑膠誕生時對音樂的改變。
要知道,如今一首歌的時間通常只有幾分鐘,還要拜黑膠所賜。最初教堂音樂和宮廷音樂可沒啥時間限制(貝多芬第九交響曲大約70分鐘),但隨著音樂可以被新技術貯存、復制和分發(fā),一首作品也被“框定”在黑膠誕生時4分鐘的可憐容量里,音樂人可以選擇不向技術妥協(xié),但只要你想要攫取新技術的紅利,就必須讓作品更短,讓旋律和節(jié)奏更精確,以迎合聽眾日趨不耐煩的注意力。
嗯,無論你喜不喜歡,這一過程都正在重演,字節(jié)等新技術媒介的出現,讓人類的注意力變得比以前更短,這也讓一首歌的時間,變得比以前更短。
也許上百年后,新世代的年輕人回望21世紀的周杰倫,恰如我們回望18世紀的貝多芬——“不就是一首歌嘛,您寫那么長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