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子星球 文燁豪
編輯|吳先之
4月12日,美國證劵交易委員會(SEC)將搜狐、金融壹賬通等12家中概股公司加入“預摘牌”名單。而搜狐的回應則出乎意料的平靜:不打算對SEC的臨時認定提出異議。
對此,有人評論道:張朝陽,似乎是放下了。
過去數(shù)年,搜狐業(yè)務增長滯緩,同頭部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差距越拉越大,而張朝陽亦沒能留住搜狗,將路子越走越窄。
不過,在一眾互聯(lián)網(wǎng)大佬刻意淡出視野的當下,身為搜狐CEO的張朝陽卻頻頻露面,甚至躬身于物理課堂,很是反常。而這背后,是張朝陽重振搜狐的野心流露,還是像前述評論所言,張朝陽放下了?
反常的張朝陽
張朝陽向來不是一位低調的CEO,但頻繁露臉仍顯奇怪,畢竟當下鮮有企業(yè)家敢像他一般高調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綁定甚強的創(chuàng)始人們淡出視野,既是對本人的保護,亦是對公司的保護,畢竟當下沒有人不懼憚被點名。
不過,互聯(lián)網(wǎng)的話筒終究需要有人接過,俞敏洪與羅永浩一度成為了其接班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即各自的處境均不太好。
自雙減政策發(fā)布以來,新東方市值跌去90%,業(yè)務轉型仍難以看到方向,逼得俞敏洪去往直播間里賣起了農副產品,而同樣陷于直播帶貨的羅永浩,負債尚未還清。
顯然,逆境中的二人并沒有太多顧及,相反,保持熱度有助于為直播間引流,對兩位帶貨主播的業(yè)務有實打實的貢獻,畢竟基于個人影響力的營銷無需成本且效果顯著。
然而,同樣的結論很難套用到張朝陽身上,畢竟搜狐剛憑出售搜狗回了一大波血,尚能實現(xiàn)小富即安,并沒有前兩者巨大的生存壓力。
正因如此,張朝陽的選擇才顯得反常。去年11月,張朝陽在搜狐視頻直播間開播,標題“破天荒的第一堂物理課,關于力,牛頓定律,飛船的角速度等”,儼然化身為物理老師,以幽默且正經的話語辦起了學術講堂。
起初,外界普遍認為這是落魄搜狐基于創(chuàng)始人IP的再次營銷,但當下,“張老師”不再有開課初期的熱度,可《張朝陽的物理課》卻依舊保持著更新,涵蓋力學、相對論、熱力學等多個領域。這不禁讓人聯(lián)想起始于2016年、更新至今的《張朝陽的英語課》。
顯然,《張朝陽的物理課》很可能同“英語課”一樣,成為張朝陽長久的事業(yè)。而在昔日的對手乃至弟子均低調行事之際,“互聯(lián)網(wǎng)教父”眼下反常的行徑,出于何種目的?
小小物理課,難堪復興重任
作為搜狐創(chuàng)始人的張朝陽,自然肩負著企業(yè)發(fā)展的使命。從這方面來講,張朝陽教書必然發(fā)揮著為搜狐視頻引流的作用。
打開搜狐視頻,“不只看劇,還有直播”的Slogan映入眼簾,直白地闡述著業(yè)務的轉型。
顯然,直播是搜狐視頻的下一個發(fā)力點,只是,相比較為擁擠的秀場、帶貨直播賽道,搜狐直播選擇了一個相對僻靜的領域——知識直播,“英語課”也好,“物理課”也罷,均可歸類于此范疇。
不過,縱使賽道僻靜,搜狐視頻也很難走出通路。首先,同秀場、游戲、電商直播相比,知識類直播缺乏基礎流量,搜狐視頻作為二線視頻平臺也并沒有聚集流量的能力。
以搜狐視頻所推薦“包大人玩科學”為例,盡管其位居紅人榜首,但粉絲數(shù)卻只有3.1萬,放在其他平臺當屬尾部行列;紅人榜排名第五的“金炎炎歷史party”粉絲數(shù)更是僅有2420人。
縱使張朝陽本人,流量亦不容樂觀。在搜狐視頻坐擁5091萬粉絲的張朝陽,其近期直播互動數(shù)大多處于300上下,難稱火熱。流量為王的時代,如此數(shù)據(jù)很難有說服力。
其次,知識直播主播門檻較高,核心受眾對直播內容要求也較高,但具備優(yōu)質內容輸出能力的大V們,顯然沒有理由選擇垂垂老矣的搜狐視頻作為主陣地。而缺乏內容側支撐,作為平臺的搜狐很可能陷入內容-流量的惡性循環(huán)。
此外,單場知識直播大多遵循著固定的主線,時長大多在一小時左右,此期間用戶不說從頭到尾看完,至少也需保證相對連貫地觀看才能獲取信息,很難像游戲、秀場直播那般頻繁換臺、隨時切入切出,這同當下的直播業(yè)態(tài)并不匹配。
搜狐直播的尷尬數(shù)據(jù)已然證明,如今的搜狐早已隨著門戶時代一同落幕,而眼下的市場并不會給予其書寫商業(yè)神話的機會了,見多識廣、屢遭拷打的張老板或許也深知這一點。
2021年,搜狐總營收為8.36億美元,其中品牌廣告營收1.35億美元,在線游戲營收6.38億美元。也就是說,廣告與游戲兩個板塊為搜狐貢獻了92.5%的營收,成為了搜狗出走之后羸弱的支撐。
對比當下的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龐雜的生態(tài),搜狐的業(yè)務線相當單薄,游戲業(yè)務仍依賴陳舊的《天龍八部》IP,打不起版權戰(zhàn)的搜狐視頻亦不敵愛優(yōu)騰的沖擊,從一線跌落已是不爭事實。
但如果拋卻那些英雄遲暮的故事,不將其與百度、騰訊等后來者放在一起討論,那么當下的搜狐不僅活下去不成問題,甚至活得還不錯。
2021年,歸于搜狐公司的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持續(xù)經營業(yè)務凈利潤為7900萬美元,同比增長54.9%。自2020年第四季度扭虧為盈以來,搜狐已連續(xù)五個季度保持盈利,走出了近十年的虧損漩渦。
這得益于搜狐近年來或主動或被動的“減法”:沒落的搜狐視頻使之抽身于版權泥潭,UCG賽道輸給B站也使之擺脫了變現(xiàn)的焦慮。盡管這亦能被歸結于搜狐的失敗,但絲毫不妨礙其眼下專注于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過“小而美”的恬淡日子。
或許,屢遭市場毒打的張朝陽早已不再是2013年“重回地球”時的模樣,近兩年亦沒有想過帶領搜狐走向復興、大富大貴,畢竟小富即安的滋味,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倘若如此,那么所謂的“物理課”便不再只是單純?yōu)樗押辈ヒ鞯墓ぞ撸Y合張朝陽的大半生,這很可能承載著他的“詩和遠方”。
痛苦的張朝陽,不想被遺忘
叔本華說:“人生就是一團欲望。當欲望得不到滿足便痛苦,當欲望得到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像鐘擺一樣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擺蕩。”
張朝陽打小銳氣十足,高分考入清華大學物理系時,他的腦子里只有一件事:當上大科學家。但同許多“做題家”一樣,清華內部激烈的學術、分數(shù)競爭,加之當時空洞無趣的生活,不免使其感受到挫敗,進而演化為厭學的情緒。
“枯燥的生活,精神上的苦悶,以至于轉向了哲學上的追求;經歷了很多痛苦、苦悶、內心的奮爭之后,導致了一種自我懷疑。”張朝陽《讀清華很苦》如是寫道。
正因如此,1986年張朝陽從清華畢業(yè),拿著李政道獎學金遠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留學時,才迸發(fā)出了一種解脫感。
然而,清華畢業(yè)、MIT留學,在萬人看來宛若開掛般的履歷,卻在張朝陽心中埋下了痛苦的種子:在清華,張朝陽常常感受到挫敗,而在美國留學期間,他更多感受到了身處異國他鄉(xiāng)的孤獨。
再后來,張朝陽靠著搜狐成為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教父,風光無量。但據(jù)他自己所言,搜狐風光的十年里,他表面上順風順水,實際上則處于一種極端的狀態(tài)。2011年確診抑郁癥時,也并不是因為搜狐業(yè)績下滑讓他抑郁,而是搜狐還挺好,張朝陽自己人先不行了。
在此之前,那個曾豪購游艇,半裸登時尚雜志,甚至在《屌絲男士》里扮演自己的張朝陽,在公眾的印象中往往是高調,甚至略帶一絲瘋狂的。而回看這一切,所謂的高調或許是為了沖抵內心的自艾,而極強的表演欲,則是為了尋求價值感與認同感。
待2013年復出之際,張朝陽對楊瀾坦言“我真的什么都有,但是我竟然這么痛苦”。盡管這句話被大眾視作段子,但想必確為張朝陽的肺腑之言。盡管彼時,他稱自己已經走出抑郁癥。
張朝陽需要忙起來,需要折騰,以此緩解自己的精神負擔。然而,自限外令發(fā)布以來,被寄予厚望的搜狐視頻每況愈下,逐漸從長視頻賽道中敗下陣來,而千帆直播、狐友均未能帶搜狐翻盤,外加搜狗被騰訊買去,搜狐還能留給張朝陽折騰的空間真的不多了。
搜狐疲軟,但每天只睡四小時的張朝陽卻亟需“尊重和自我實現(xiàn)”,實現(xiàn)起來相對廉價的“英語課”“物理課”或許成為了二者和解的方法,張朝陽獲得了渴望的注目感,順便為搜狐直播帶一波流量。
而刷存在感的途徑那么多,為什么張朝陽偏偏選擇上課,并一連堅持6年,一位知乎網(wǎng)友的回答或許能給出答案:
“教培行業(yè)才是清北學生永遠的家,當你事業(yè)不順的時候,你就去教培行業(yè)做做題上上課,砍瓜切菜虐虐高中題,或許就能找回當年的一些自信了?!?/p>
2019年10月,張朝陽去往烏鎮(zhèn)參加第六屆世界物聯(lián)網(wǎng)大會,但很晚才到的他第二天仍然起了個大早,準時開播英語課??吹贸鰜恚瑥埑栍邪选吧险n”當成一回事。
曾一心想當大科學家的張朝陽,作為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學霸,或許正是帶著這種知識分子的桀驁與自豪在同心魔做斗爭,賺錢反而成為了附屬產物。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千帆直播與《張朝陽的英語課》傳播效果不佳,但張朝陽卻仍日夜堅持。如果僅是打造人設,耗費如此時間成本投身于已基本宣告死亡的項目,亦不劃算。
而新開的《張朝陽的物理課》,除帶動搜狐視頻轉向直播外,或許更多仍是不甘被人遺忘的張朝陽自我實現(xiàn)的途徑,就像網(wǎng)友們觀察到的那般,在物理課堂上寫滿整個黑板的張朝陽一改苦大仇深的面龐,似乎很享受自己的教學生涯。
或許,搞直播的張朝陽并沒有太多商業(yè)考量,畢竟人設很容易打造,但線下課里那明朗的眼神卻是裝不出來的。他只是討好自己,而非為了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