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腦極體
將技術分為圣杯與劍,尤其是從性別的角度分類,真的有必要嗎?是不是有點跨界碰瓷了?
從技術理論的角度,技術分類一直是學者們深入研究的領域。人類學家路易斯摩爾根(Lewis Henry Mogan),就把遠古文明時期的技術劃分為采集技術與挖掘技術;技術哲學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則把技術劃分為容器技術與支配技術。而“圣杯”的技術與“劍”的技術,正是嘗試從性別特征出發(fā),去把握和理解技術的由來及發(fā)展方向。
從技術應用的角度,“女性持有至少三分之二的技術天空”。從人類早期開始,女性在食物采集、處理、儲藏等技術發(fā)明上都是主導者,白馥蘭認為中國古代婦女在房屋空間、紡織生產(chǎn)、家庭勞動與生育等領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女性在技術上一直在發(fā)揮積極且重要的作用。
《Own It:The Power of Women at Work工作中女性的力量》一書中提到:“女性為勞動力帶來的價值——并不比男性更好,但與男性有些不同?!?/p>
我們希望探尋的,不是“更好”,而是“不同”——不同于統(tǒng)制、支配、毀滅的一種技術。
所以,在這篇文章中,我們選取了幾個ICT領域的女性技術專家,去看看女性能夠運用數(shù)字技術,為人類編織新的可能。
為AI賦予溫度
智能機器人,應該像終結者一樣,是冰冷的、強悍的、有破壞力的嗎?
如果你不認為如此,那么應該會很高興,人工智能的世界里有一群女性正在為“AI溫度”而努力。比如著名的華裔科學家李飛飛,以及不那么為中國讀者所熟知的Cynthia Breazeal辛西婭·布雷澤爾。
布雷澤爾有很多響亮的身份,比如社交機器人和人機交互的先驅,MIT麻省理工學院的媒體藝術和科學教授,機器人公司Jibo的首席科學家和首席體驗官,時代雜志最佳發(fā)明獎的獲得者。而和李飛飛一樣,她也是“AI for good”(AI向善)的探索者和領軍者。
不同于波士頓動力那種“終結者”的形象,作為MIT人工智能促進社會賦權和教育倡議(raise.mit.edu)的主任,布雷澤爾十分注重人與智能一起生活的長期影響,她的研究也讓讓智能機器人,有了另一種想象空間:
·To cure sometimes偶爾治愈。在全球范圍內,抑郁癥影響著超過2.64億人的生活。布雷澤爾及她的團隊希望AI機器人能夠給抑郁癥患者帶來幫助,提供積極的心理干預,和人們建立融洽的關系,來支持那些敏感人群。對于患有ASD孤獨癥的人群,布雷澤爾也在探索用社交機器人作為情感溝通的工具,比如設計了一個基于平板電腦的工具,可以讓機器人給孤獨癥患者講故事,在增強交流的同時,減輕患者家庭的負擔。
·To relieve often常常幫助。疫情期間,很多家庭的孩子們不得不居家學習,布雷澤爾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家中和社交機器人一起生活兩個月,教授4年級和5年級的課程,能夠有效地模仿人際互動,擁有這樣的社交伙伴,能夠幫助孩子減輕孤獨壓力,同時更具創(chuàng)造力。不過,正如布雷澤爾所說,“你不會把一個中學生放在Tensorflow上說‘祝你好運',對吧?”,為了讓孩子們能夠更好地掌握AI能力,她也推動了諸多課程、平臺的建設,如Scratch、App Inventor等產(chǎn)品,擴大技術教育的包容性與可及性。
·To comfort always總是安慰。老年人往往被排除在技術之外,很少有人討論他們的需求和愿望,而布雷澤爾的研究方向之一,就是社交機器人如何支持老年人在家中養(yǎng)老,提供情感互動和陪伴,以及日常生活援助。為了確保這種機器人的開發(fā)真正幫助到老年人,布雷澤爾鼓勵她們參與到機器人設計過程當中,團隊與28名老年人合作,用一年時間去探索養(yǎng)老陪伴型機器人如何處理醫(yī)療、情緒、社會關系、財務管理、身體檢測、健康鍛煉等對老年人至關重要的能力。
具有人文主義的AI向善,已經(jīng)在全世界范圍內形成風潮。李飛飛、布雷澤爾等一系列女性正在努力的方向,正是作為人工智能的設計者,從人性、包容、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角度,去思考技術如何更好地為人類服務。
·從技術民主化的角度:
李飛飛在谷歌工作期間就負責推進“AI民主化”業(yè)務,后期則加入斯坦福大學人工智能實驗室,并推動AI4ALL項目以支持邊緣化群體掌握這門新技術。
布雷澤爾也提出了“全民人工智能素養(yǎng)”"AI Literacy for All)的概念,希望消除技術在不同群體之間的差距,讓所有人都能夠使用AI,不被新技術所拋棄。
(斯坦福大學人工智能實驗室主任李飛飛)
·從消除偏見的角度:
哈佛大學數(shù)據(jù)隱私實驗室主任Latanya Sweeney,則專注于個人數(shù)據(jù)和機器學習算法中的安全性、隱私性等挑戰(zhàn),研究如何避免算法“殺熟“,她曾報告過SAT考試服務的收費標準會根據(jù)用戶地址郵政編碼的不同而漲價,導致價格歧視。
推特數(shù)據(jù)科學家Ayse Naz Erkan,則在研究社交網(wǎng)絡中的仇恨言論和濫用行為,嘗試讓社交網(wǎng)絡成為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推特數(shù)據(jù)科學家Ayse Naz Erkan)
·從情感關懷的角度:
軟銀人形機器人Pepper的創(chuàng)造者Angelica Lim,在許多場TED演講中,都在強調設計具備情感和善解人意的機器人。
長期以來,人工智能都是一個由男性主導的學科。1956年,當約翰·麥卡錫向洛克菲勒研究所提交了關于人工智能達特茅斯暑期學校的提案時,他列出了擬邀請參加會議的47人名單?!安⒎撬腥硕寄軄韰⒓舆@次會議,只有那些我認為會對人工智能產(chǎn)生興趣的人,才會被列入名單?!?/p>
有多少女性被列入了邀請名單,見證了人工智能作為一門新興科學的誕生呢?
答案是:零。
好消息是,今天在任何一個有影響力的國際人工智能會議中,都會看到女性研究人員的身影。而現(xiàn)在,女性的力量,正讓AI在人文、包容的基礎上被建構與發(fā)展。在不遠的未來,女性的參與將賦予智能世界里,一抹特別而珍貴的溫度。
在數(shù)字中建立聯(lián)結
幾年前我參與手機廠商發(fā)布會時,演講者很少會出現(xiàn)女性,即使出現(xiàn)了往往也是在軟件UI的部分,講一講交互美學,遠不及男性主講者的內容重要,媒體記者們也會在這時掏出手機干點別的,或者昏昏欲睡。
但情況正在變化。關注過蘋果這兩年發(fā)布會的讀者可能會發(fā)現(xiàn),如今的新品發(fā)布會不再是一個如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般閃亮的核心人物從頭講到尾,往往是多個領域的設計者共同分享,并且女性演講者數(shù)量已經(jīng)超過了男性。
如果說喬布斯為代表的男性創(chuàng)造并主導了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那么女性設計者將定義未來數(shù)字產(chǎn)品的用戶體驗。
說到數(shù)字產(chǎn)品開發(fā),電子游戲可能是女性占比最小的領域之一。任天堂的電子游戲導演和制作人京極彩(Kyōgoku Aya),就曾說過:當我開始進入游戲行業(yè)工作時,成為團隊中唯一的女性這種事并不少見。
女性在電子游戲開發(fā)中,能貢獻出怎樣的創(chuàng)造力,京極彩負責的《集合吧!動物森友會》,或許是最典型的證明。
在京極彩加入動物森友會系列之前,這個游戲已經(jīng)推出了十余年,想了很多方法來強化玩家之間的交流,但是銷量日漸頹靡。開發(fā)者反思了各種不足,變革不僅僅需要添加新的動物,新的家具和其他新內容,而是需要重新思考Animal Crossing的核心——玩家如何得到樂趣。
2012年,京極彩與動森系列總監(jiān)毛呂功共同擔任了《來吧!動物之森》的總監(jiān)一職,并且成為了任天堂制作本部的第一位女性導演,并組建起了一個擁有一半女性員工的團隊。
女性視角的注入,讓這個系列發(fā)生了巨大的變革。
·自由度的提升:在《集合啦!動物森友會》中,玩家可以自由的改變外形膚色,成為他們想成為的任何人。
·更細膩的交流:作為《塞爾達傳說:四支劍》和《塞爾達傳說:黃昏公主》的編劇,2008 年,京極彩開始為《動森》編寫腳本,主要負責和動物行為、對話有關的所有元素。相信與NPC島民交流過的玩家,都能在彩蛋里感受到世界的溫柔。
·消除競爭感:和男性開發(fā)者創(chuàng)造的游戲不同,《動森》中不強調斗爭、廝殺、比拼等競爭感,玩家可以自己安排游戲中想做的事,互相贈送禮物并互相拜訪,沒有勾心斗角。包容與快樂,也是很多玩家樂于上島的原因。
京極彩曾在采訪中提到,當團隊成員中男女比例更平衡的時候,有創(chuàng)意的點子更容易迸發(fā)出來。而女性團隊帶來的多元視角,也讓《動森》成為任天堂歷史上銷售最快的游戲。
《動森》火爆之后,很多人都在問,“為什么中國沒人做得出《動森》”?或許,一個數(shù)據(jù)可以作為參照,那就是中國游戲開發(fā)產(chǎn)業(yè)中女性從業(yè)者占比僅達到一成。
變革,不妨從尋找下一位京極彩開始吧。
技術世界的另類想象
恩格斯曾說過,由于技術進步,人類曾經(jīng)歷一場“激進”的“性別革命”,父權制取代母權制,這場革命確立了男性中心話語的地位。
在技術的發(fā)展過程中,女性因素逐漸被邊緣化,甚至湮滅。為什么在當下,女性能夠開始為數(shù)字世界提供一種另類想象?
首先,技術創(chuàng)新天然需要合作精神。過程復雜,需要知識、能力、手段、工具、方法等多種集合,技術研發(fā)的不確定性,使得創(chuàng)新十分依賴“智力”生產(chǎn)力,而女性更容易不受體力等限制參與其中。
其次,女性技術教育的普及。歐洲一直到男女在政治與經(jīng)濟上平等了之后,女性才被賦予學習的自由,女性科學家才開始廣泛出現(xiàn)?,F(xiàn)代教育使得女性接受STEM教育的比例和數(shù)量大大增加,因此能見度也更高,相比以前更多女性可以走進技術崗位上。
此外,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帶來的網(wǎng)絡普惠,讓更多女性用戶進入到數(shù)字世界,從而推動了女性市場的擴張和需求的增長,讓女性開發(fā)者、產(chǎn)品設計者可以更好地釋放自己的能力。
長期以來,我們默認了男人,尤其是年輕異性戀白人男性的生活方式,代表了人類的生活方式。
當談到其他“非典型”群體的生活時,比如女性、老人、性少數(shù)者、殘障人士等,通常只有沉默和空白。這些沉默,每天都影響著大眾的生活細節(jié),從讓女性瑟瑟發(fā)抖的辦公室空調溫度,到讓老人無所適從的掃碼注冊電子支付……是時候想象另一種數(shù)字生活了。
如果要為接下來的技術尋找一個方向,那應該是飽含著愛與美的力量。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格外關注女性的技術創(chuàng)造,因為她們承受著被邊緣化的現(xiàn)實,卻始終無所畏懼,用智慧為全人類建構一個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