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燃次元 閆俊文
編輯|鄧雙琳
越來越多創(chuàng)業(yè)者盯上了“年輕人脫單”這門生意。
12月中旬，一家名為“脫單便利店”的門店在北京王府井in88開業(yè)，毗鄰Prada、Cartier等奢侈品牌店，它與“失戀博物館”、“獨角獸星空藝術館”、“減壓博物館”共同組成了王府井情感經濟的一環(huán)，加起來的面積約有三四百平米，單季度租金幾十萬元。
根據(jù)店員描述，脫單便利店門票價格原為49.9元。但開業(yè)有優(yōu)惠，門票是19.9元，可以選擇一個瓶子寫下自己的信息，放置到標著“星座”的木龕中，付3元即可帶走一個瓶子。
在便利店內，還放置著兩臺出售“脫單盲盒”的扭蛋機，機器上寫著“脫個單，扭個蛋”，掃描二維碼需要注冊信息，包括姓名、微信號，以及介紹自己、理念型等信息。如果帶走一個“小哥哥”或者“小姐姐”，需要支付9.9元。
此外，脫單便利店還陳設著老磁帶展示墻、拍立得9.9元拍照等打卡服務。
“沒幾個人，因為剛剛開業(yè)，現(xiàn)在在搞活動?！币晃粻I業(yè)人員說。燃財經在工作日蹲守兩個小時，發(fā)現(xiàn)客流量的確很少，只有兩三個人進入了星空藝術館參觀，脫單便利店進入人數(shù)為0。
但在上海、重慶等地，脫單便利店的生意頗為火爆，目前加盟店超過10家。美團APP顯示，位于上海市南京東路的上海脫單便利店位列上海超高人氣景點排行榜第14名，僅次于上海之巔觀光廳、外灘等景點，累積有5.7萬人消費。
燃財經在美團搜索“上海脫單便利店”發(fā)現(xiàn)，該店成人門票單價49.9元，學生票45元；而多景點（比如加失戀博物館或者星空藝術館）聯(lián)票為79元或者99元不等，另外提供9.9元的許愿膠囊票、34元的成人邂逅膠囊票，以及15元的拍立得票等服務。
按照上述數(shù)據(jù)估算，以客單價在50-100元為例，美團APP內消費數(shù)量為口徑，從2020年4月上海脫單便利店正式上線計算，脫單便利店營業(yè)額在285-570萬元，每月營業(yè)額約為13-26萬元之間。
脫單便利店生意運營主體公司表示，如果僅僅是脫單便利店，一個月能有十幾萬元營業(yè)額，如果再加上星空藝術館、失戀博物館等，投入五六十萬元，五六個月就能回本。
“脫單的概念比較寬泛，是一個交友+擴列的過程，脫單便利店打的就是這個概念?！泵搯伪憷甑囊晃桓邔诱f。
但脫單也好，交友也好，這并不是一門新生意，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以脫單或交友為主題的線上交友平臺此起彼伏。
例如2003年成立的世紀佳緣、2011年成立的陌陌、2014年上線的探探，以及2016年上線的以“靈魂交友”為口號的Soul，他們都有過風靡一時的“輝煌時刻”。
Z世代人群的崛起，對于社交的需求更為旺盛。根據(jù)國海證券統(tǒng)計，中國Z世代人群數(shù)量為2.6億，他們個性十足，他們是移動互聯(lián)網的忠實用戶，在中國移動社交互聯(lián)網中，Z世代用戶占比從2015年的32.3%提升至2020年的36.4%，Z世代在移動互聯(lián)網平均花費長達4.8小時，高于全國平均的4.3小時。
與傳統(tǒng)交友模式不同的是，Z世代年輕人對于社交有更為鮮明的個性需求。一方面，他們比父輩更忠實互聯(lián)網、更頻繁使用互聯(lián)網，比如游戲、文娛、消費等；但另一方面，他們更渴求新奇、個性鮮明的交友渠道。
線上的社交生意隨著用戶泛化以及追求商業(yè)利益，不可避免走向變質。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感覺到，依靠互聯(lián)網，他們很難交到真正聊得來的朋友，更別說脫單。
商業(yè)總是很敏銳，在此背景下，線下社交開始得以迅速發(fā)展，劇本殺、脫單便利店等多形態(tài)得以興起。然而，這種“線下脫單”真的是門好生意嗎？
01 加盟費10萬，目前有十幾家加盟店
被“脫單便利店”吸引前來的顧客，大多是95后、00后。
出生于1997年的王圓是位“北漂”，她在小紅書上看到北京王府井這家“脫單便利店”，便立即過來體驗。王圓說，北京的節(jié)奏太快了，她需要一些能夠開拓交友圈的新方式，大部分北漂都是兩點一線的生活，社交圈子正在逐漸縮小，所以她很樂意嘗試這樣的新方式。
至于互聯(lián)網社交平臺，王圓表示，她身邊的朋友大多數(shù)人都想交友，但不想通過不靠譜的社交APP，上面的虛假信息太多，更讓他們對相親結婚沒什么興趣。
當燃財經問及是否擔心信息泄露時，她表示“留信息的人是我，但是否添加的選擇權也在我手上，再者說，這個年代，還擔心什么信息泄露?！?/p>
其實，線下的“脫單便利店”同樣信息混雜。燃財經在“脫單便利店”的“留言簿”上發(fā)現(xiàn)，一個人留下了自己的信息以及微信，但另一個人在旁用紅筆寫道：“此人是個微商，謹慎添加”。
燃財經以“加盟”為由，聯(lián)系到“脫單便利店”的工作人員，一位工作人員說，他們在2019年創(chuàng)造的“失戀博物館”已經頹勢了，于是2021年他們又創(chuàng)造了“脫單便利店”，在上海測試很成功，一個月純利幾萬元。2021年9月份，公司開放了“脫單便利店”加盟。
但脫單便利店的受眾比較窄，并不適合做深，比如推出“紅娘”業(yè)務或者相親單元。他們一位高層領導承認，通過公司調研發(fā)現(xiàn)，脫單便利店的受眾集中在高中、大學以及新職場人，年齡在18歲至25歲，打卡、游玩屬性更強一些，并不是一群有著強烈實際脫單需求的人。
所以在門店上，脫單便利店一般搭配失戀博物館、星空藝術館等形式打包開店。他們已經在南京、重慶、杭州、廣州等地開了十幾家脫單便利店，重慶開了一家300多平米的旗艦店，接下來將在重慶開1000平米的“脫單+酒吧+playday”形式的旗艦店。
燃財經查詢“脫單便利店”官網，他們在廣州越秀區(qū)北京路步行、南京新街口大洋百貨、上海南京東路、重慶八一廣場等地開設了門店，這些都是城市地標商業(yè)區(qū)，人流量集中，但租金不菲。
開設脫單便利店收取的服務費從3-10萬元不等，單店第一年收取3萬元，第二年開始收取3%的營業(yè)額分成；如果開兩館（如脫單便利店+失戀博物館），加盟費為5萬元，第二年收取3%的營業(yè)額分成；如果是區(qū)域代理，服務費為10萬元，但可以獲得服務區(qū)域內新店60%的服務費以及第二年2%的營業(yè)額。
“回本只要五六個月，別看工作日人流稀少，但周六和周日兩天的營業(yè)就可以持平一周的客流、盈利。”一位“脫單便利店”的運營稱。
02 年輕人正在拋棄互聯(lián)網交友？
前不久，澎湃新聞報道，世紀佳緣“紅娘”能夠獲取從后臺調用用戶信息的權限，可看到包括瀏覽記錄、聊天記錄和個人偏好在內的諸多私密內容。這讓這家網絡婚戀平臺受到外界頗多指責。
其實，在脫單這件事上，不少年輕人已經對互聯(lián)網交友失去了信心。不管是陌陌、探探還是Soul，都充斥著令年輕女性不適的體驗。陌生人發(fā)來一句“約嗎”就可以勸退大部分人，尤其是女性。
這些社交平臺剛成立的時候，擁有一群核心擁簇，但隨著用戶群的泛化，泥沙俱下，用戶體驗下降的同時，用戶流失也不可避免。這似乎是所有互聯(lián)網產品都要經歷的生命周期。
后來興起的直播相親交友平臺，在2019年和2020年獲得了大發(fā)展，據(jù)2020年3月披露的數(shù)據(jù)，伊對已有4000萬用戶，紅娘近5萬人，每月在線相親場次達到1000萬場。2019年，伊對營收近10億元人民幣，90%以上來自玫瑰花等虛擬道具購買。
但廈門一位相關行業(yè)創(chuàng)業(yè)者表示，伴隨著監(jiān)管的加強，這波紅利也正在消退。在2020年以前，他們單月流水200萬元，毛利達到20%。但在2021年，流水正在減少，主要是平臺受眾正在流失，年輕人不愿意進來，且中年單身人士消費熱情不高，大家都認清了這更像是打賞游戲，是娛樂，不是真正的脫單平臺。
在2019年時，QQ曾推出一個名為“擴列”功能，包含了互贊、暖說說、處Q友等模塊，該功能在2021年下線?；赒Q低齡的人群，擴列誕生出“處CP”、 “找哥哥” 、“找妹妹” 、“找個人一起打游戲”等流行詞語，并且成為了00后用戶基數(shù)最大的樹洞。
但QQ擴列功能在2021年2月“功能升級”，暫時下架，不少人猜測是監(jiān)管因素以及色情的滲透。
年輕人似乎越來越難在互聯(lián)網交友軟件上找到“自留地”，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意識到，互聯(lián)網交友并不是破圈的唯一選擇。
這屆年輕人交友似乎更青睞線下體驗。根據(jù)頭豹研究院統(tǒng)計，對于90后和00后而言，分別有48.3%和47.6%的人每周至少參與一次線下娛樂，如劇本殺。
劇本殺在2019年、2020年風靡一時，根據(jù)央視財經報道，2019年，國內劇本殺門店數(shù)量從2400家飆升至12000家門店，一年增加了萬家門店。據(jù)美團統(tǒng)計，截至2020年底，全國劇本殺相關實體店已經突破3萬家，業(yè)態(tài)從一線城市下沉至二三線城市。
艾瑞咨詢估算，2019年，劇本殺市場規(guī)模超過百億元；長江證券估算，整個劇本殺市場最終規(guī)模超過600億元。
一些新消費品牌也在打年輕人交友的概念。比如在2021年9月在香港上市的Helens海倫司小酒館，在官網上，他們宣稱致力于打造年輕人的線下社交平臺，直營店主打10元以內的啤酒品牌。
不管在線上還是線下，海倫司都全面迎合年輕人社交文化，比如在抖音上策劃“告白小隊”、“聚會游戲指南”等社會游戲；在線下門店，則發(fā)起萬圣節(jié)“鬼混派對”社交空間等，強化年輕人社交空間屬性。
3H消費品創(chuàng)始人張雨萌說，他們曾嘗試推出一款“掃碼一起喝”的產品，就是在產品上放上二維碼，購買產品的人可以掃描二維碼，然后查看附近共同購買此款產品的人，如果大家聊得來，可以約著一起喝飲品。
一位社交領域專家認為，Z世代在社交平臺上的“交友”需求勝過婚戀需求，脫單并不一定最后要找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他們更需要擁有一個朋友或者圈子，劇本殺的興起正是契合了年輕人社交的需求，因此得到資本和商業(yè)的青睞。
“線上無成本的匹配、聊天，讓人們押注的情感寄托比較弱，犯錯成本低，所以人們受到道德譴責的規(guī)則少；而線下會面，不管是物質投入還是精神投入，都讓人們的交友動力變得比線上更充足?！鄙鲜鰧＜冶硎?。
03 監(jiān)管趨嚴，脫單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雖然年輕人越來越青睞線下交友，但線下交友這門生意仍然充滿挑戰(zhàn)。
上述創(chuàng)業(yè)者說，他的一位朋友開了類似“脫單便利店”的門店，但苦于沒流量。這位朋友甚至采用了男收費、女免費的模式來推廣，但依然運營了幾個月就關店了。
相較于劇本殺，脫單便利店變現(xiàn)鏈路短，用戶往往用完即走，復購率很低，平臺不能進行二次服務，失去了延伸變現(xiàn)的機會。正如上文提到的脫單便利店公司高層所說，他們并不注重后續(xù)，年輕人來玩，打卡就足夠了。
脫單便利店以“線下運營，線上推廣”的方式來運作，根據(jù)上述運營人員說，一般脫單便利店花費1-2萬元，邀請100多個素人小紅書博主就可以實現(xiàn)口碑的發(fā)酵。
但如果做深度開發(fā)，比如推出紅娘或者相親套餐，則會陷入“世紀佳緣”的套路，并且風險變得不可控，年輕人也很難接受。
另一個變量則是監(jiān)管。越來越嚴格的監(jiān)管政策將限制社交平臺騰挪的空間。2021年11月1日，《個人信息保護法》正式實施，加強了互聯(lián)網平臺、商家等對個人信息獲取的監(jiān)管，加大對詐騙、色情等的打擊。
脫單行業(yè)仍在持續(xù)進化，元宇宙也盯上了脫單生意。
《紐約時報》的一則報道說，如果你已經放棄在現(xiàn)實世界中尋找愛情，擁有Tinder、Match.com和OkCupid的Match集團概述了收購Hyperconnect平臺后的利用計劃。這是提供元宇宙約會經驗的“Single Town”背后的平臺，它仍在測試中，可以讓單身人士的虛擬形象在各種虛擬位置交際。
Meta公司（前身為臉書Facebook）于12月初開放了其元宇宙平臺“Horizon Worlds”，但在測試期間，一名女性測試者說，有一個陌生人試圖在廣場上“摸”自己的虛擬角色，她在虛擬世界里遭到了性騷擾?！斑@種（不適的）感覺比在互聯(lián)網上被騷擾更為強烈?！?/p>
社交APP單身酒館創(chuàng)始人陳奕龍表示，“交友問題早已成為擺在全社會面前的灰犀牛，它背后影射出很多社會問題，但我看到的社交公司沒有一家在認真研究這個問題?！?/p>
互聯(lián)網不是萬能的，尤其是在滿足人感情方面。對用戶來說，走出家門口，勇敢地認識新朋友，或許是脫單最佳的途徑。
但對創(chuàng)業(yè)者來說，脫單這門生意如今是否還能進場、規(guī)模能夠做到多大，仍然需要好好斟酌。
*文中王圓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