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音樂先聲 丁茜雯
編輯 | 范志輝
K-Pop又變天了。
6月10日,女團ILLIT所屬社BELIFT LAB發(fā)布一則視頻,質疑New Jeans抄襲BLACKPINK、BTS、宣美、墨西哥女團Jeans等十余組藝人概念,而這也被看作是為近期 ADOR廠牌代表閔熙珍指控ILLIT抄襲New Jeans爭議的回應。不過,即便“大點兵”羅列,但卻收效甚微,該視頻點踩比自昨日發(fā)布以來已超過92%,YG前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更是發(fā)文打假,稱與BLACKPINK造型“完全不一樣”。
不過,即便“大點兵”羅列,但卻收效甚微,該視頻點踩比自昨日發(fā)布以來已超過89.8%,YG前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更是發(fā)文打假,稱與BLACKPINK造型“完全不一樣”。(這段更新數(shù)據時刪漏了,可忽略)
不過,作為“一母同胞”的兩組廠牌,這一內斗也令剛憑借5萬億韓元(約36.31億美元)資產總額正式躍入韓國財閥隊伍前十名、創(chuàng)下K-Pop乃至整個韓國娛樂行業(yè)首個案例的母公司HYBE被推上風口浪尖,而關于ILLIT、TWS數(shù)據造假傳聞也再度被翻舊賬。
據韓媒報道,近期隨著爭議不斷,圍繞著HYBE、ADOR乃至整個K-Pop行業(yè)所談及的關鍵詞中,數(shù)據造假已是備受關注的焦點。
早在5月,閔熙珍便透露,HYBE曾試圖勸其在New Jeans《Get Up》發(fā)行時提前注水10萬張專輯銷量,借此來打破另一女團aespa的專輯銷量初動記錄,“這是欺騙股東和成員、資本市場、粉絲群體的行為,HYBE的最大問題是延續(xù)著現(xiàn)有業(yè)界的病,毫無批判意識地繼承不道德行為”。
不過,正如閔熙珍所言,數(shù)據造假這一“弊病”在K-Pop已然大行其道。
有韓國業(yè)內人士便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K-Pop產業(yè)試圖利用數(shù)據來證明市場成功的做法,已經成為影響K-Pop發(fā)展的主要原因。而HYBE,也不過是“皆為利者”中的一員。
被數(shù)據崇拜殺死的K-Pop
事實上,不管是內娛還是K- Pop,流量為王的數(shù)據導向結果始終占據著高地,而這一粗暴且普遍的分類方式,也從音源、專輯銷量再到各類排名以數(shù)據來量化藝人、粉絲。
隨著K-Pop全球化腳步的加快,促使這一產業(yè)無限加速、擴大,使用諸如“全球第一”、“亞洲第一”、“K-Pop首次”等數(shù)字紀錄用來指代某一偶像,也成為上至資本、下至粉絲的攀比單品。
如上文所述,New Jeans與aespa所爭奪的專輯銷量初動紀錄便是如此,這決定著新一代女團紀錄,以及率先出線拿下女團登頂交接棒候補名額的歸屬。
這些數(shù)據,也同樣成為衡量藝人偶像生涯成功與否的最大標準,更代表了一個偶像商品是否成功推向了目標市場。比如2019年,在闖美熱潮中處于下風的SM娛樂便推出了由原SHINee、EXO、 NCT等旗下組合部分成員集結而成的限定組合“SuperM”,試圖以人氣成員的強強聯(lián)手來快速打入美國市場。而“亞洲歌手首個出道專輯便登頂Billboard”紀錄,也令其在捷徑中達成有效“闖美”。
盡管這種做法頗為急功求成,卻為當時尚未擁有出色闖美案例的SM娛樂打上一劑強心針,以至于SuperM后續(xù)以“捆綁銷售”的方式持續(xù)影響B(tài)illboard榜單,最終也成為導致Billboard不得不進行榜單改版的因素之一。
不僅如此,藝人偶像專輯銷量、音源排名,乃至演唱會動員人數(shù)規(guī)模、藝人品牌價值排名等,均是影響背后經紀公司股價的關鍵所在,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情況比比皆是。比如在2022年,BTS宣布暫停一切活動休團后,HYBE股價當日較前一交易日大跌24.87%,當天在盤初一度下跌27.98%至每股13.9萬韓元,創(chuàng)下52周最低值。
本質上,K-Pop的核心本應該是音樂產業(yè),但相比于各大高含金量排行榜上的排名以及對股市的影響,音樂作品的質量問題反而被忽略。過于強調數(shù)據的重要性,也令不少偶像音樂作品在粉絲經濟的強力消費下產生“虛假繁榮”,參差不齊的歌曲質量、注水行為也與所謂的可量化數(shù)據不成正比。
比如近期,aespa、IVE、NCT等均收到歌曲“難聽”、不符合大眾審美的吐槽,但卻也因粉絲刷榜、打投一位等托舉,強行逆轉一定收聽;而在今年2月,HYBE旗下廠牌Pledis所推出的新人男團TWS便被指控出道曲《Plot Twist》疑似音源造假、專輯銷量造假,其音源在韓國音源網站Melon更呈現(xiàn)出詭異走勢,還在下雨、球賽、周末這種韓國慣常所有歌曲都逃不過大跌收聽的場景中,一路輕松逆跌,更是引發(fā)大眾猜疑。
即便造假傳聞?chuàng)渌访噪x,但TWS卻無疑成為了今年K-Pop認知度頗高的一組新人,還也在近期力壓(G)-IDLE爆曲《Fate》摘得今年Melon實時年冠。如網友所言,“假不假已經無所謂了,P社(Pledis)敢這么注水明顯估計是為了熱度,現(xiàn)在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也直接導致,K-Pop的推廣重心已經不在音樂本身,更多是運營與偶像音樂作品、藝人相關的可量化指標。比如所謂的音源、專輯銷量注水,最終指向的均為打歌節(jié)目一位、頒獎禮獎項,以及在“快銷品”K-Pop中迅速占據一席之地,并在短期內產出回報價值。
而這種過度關注結果的做法,也令如今的K-Pop在注水造假的需求中愈加猖狂,不僅大量延長偶像回歸打歌宣傳期,更是頻繁加碼專輯簽售期來“還債”回購銷量。
所謂的專輯回購,指的是專輯流通、銷售方大規(guī)模購買偶像專輯發(fā)行一周的初動銷量,繼而再通過簽售會、捆綁銷售等形式進行補償,“簽生簽死”也令粉絲不斷加大專輯購買量進行“賭博”中簽。比如去年,NMIXX便舉辦了高達90多場簽售,共計8個月,這也被指是為還清初動紀錄的回購銷量。
事實上,在早期的K-Pop文化中,初動并不是衡量偶像成功與否的概念,但自從專輯初動銷量成為判定K-Pop偶像紅與不紅的入門參考后,其便成為了K-Pop系統(tǒng)中最為公司、粉絲在意的硬性指標,粉絲之間的攀比競爭也愈發(fā)激烈,進而影響到工廠流水線化專輯制作、高強度簽售,如此形成惡性循環(huán)。如閔熙珍所言,“專輯回購后,也不知道數(shù)值是因為什么而上升,市場變得不正常,持續(xù)上升后,股票市場也變得不正?!?。
今年5月,韓檢方便對涉嫌利用大量購買的IP等方式在韓國主要音源網站重復15個音源172萬次進行注水的某演藝公司代表提起訴訟;而在2018年,韓媒便曾曝光一起牽扯到中韓兩地的“音源回購”事件,從事回購業(yè)內人士的數(shù)百臺手機、電腦中控制著大量韓國音源網站賬號,以對委托造假的歌曲進行反復播放和下載,1億韓元便可購買到1萬個賬號。
久而久之,在過度關注數(shù)據的氛圍中,造就了以數(shù)據指標強行將偶像捧至”Next Level“的局面, 導致K-Pop始終是在流水線量產可復制的“速食面”,魯莽地進行擴張,無法擺脫偶像音樂的單一性。正如當下,新人女團ILLIT、BADVILLAIN均陷入了音樂作品、風格、概念等如法炮制New Jeans、BABYMONSTER的爭議之中。
或許正如韓媒犀利指出那般,“目前為止,我們評估K-Pop的方式一直集中在‘所做過和取得過的成就’,就像我們沉溺在奇跡中一樣”。
為何K-Pop癡迷于“數(shù)據成功”?
需要注意的是,關注藝人、音樂作品產生的數(shù)據成績并非是K-Pop獨有的,但相對來說,K-Pop對于數(shù)據成功化的迷戀更為嚴重。
一方面,在可視化的數(shù)據主導下,專輯銷量、MV播放量、音源收聽量等數(shù)字可作為支撐偶像成功與否的有形標志,量化不可量化的成功偶像案例,則是K-Pop急于探索的必需路徑。
也正是因此,BTS、BLACKPINK、New Jeans等全球偶像作為模板,也引發(fā)了全方位的復刻,也令K-Pop產業(yè)傾向于過度“神化”制作人的權利,而擁有一定成功案例支撐的制作人則掌握了更高的話語權。比如李秀滿在aespa出道初期,便強行將其推動的“種樹”融入aespa概念宇宙,也因此出現(xiàn)難以令aespa成員接受的奇怪歌詞。
而MOMOLAND前成員Daisy便曾在退團后表示,“我們(藝人)沒有太多的創(chuàng)意空間,因為(制作人)會有一個完整的計劃,一切都考慮好再交給你(藝人),我們對我們想做的事沒有發(fā)言權”。同樣的,SECRET NUMBER退團成員Denise也曾提到,就算是服裝造型也是如此,握有成功“履歷”的制作人、高層會強制藝人造型改變到“他們喜歡的程度”,“我曾經為我的造型師感到難過,即便我知道他們有一個想要的形象和概念,但應該術業(yè)有專攻”。
從商業(yè)上,這種過度依賴某一制作人的現(xiàn)象情有可原。對于部分經紀公司而言,自行選秀、扶持新制作人,以及尋找不同外包制作人合作具有更高的不確定性,而選擇已經通過市場數(shù)據檢驗的制作人,無疑也降低了一定的投資風險性。
對此,K-Pop業(yè)內人士也指出,對于制作人報以盲目的信任和依賴,也是因為K-Pop難以擺脫操縱數(shù)據的快感,“一連串的BTS、BLACKPINK奇跡令局外人認為是全K-Pop的正?,F(xiàn)象,數(shù)據的輕微下降就會讓局外人大驚小怪,仿佛世界末日”。
比如在去年,Stray Kids便曾創(chuàng)下《5 STAR》專輯銷量460萬紀錄,但來到11月,《樂 STAR》則下降至370萬張。這也令由Stray Kids部分成員組成、負責組合專輯制作的制作人團隊“3RACHA”遭受部分粉絲指責,認為其難以產出符合大眾化審美的音樂作品,更是一度占領“難聽”熱搜輿論。
另一方面,基于K-Pop“僧多粥少”的過度飽和所帶來的激烈競爭,數(shù)據也成為了衡量偶像藝人價值的主要依據,尤其是打破紀錄、達到里程碑,也在提高認可度的同時,也為經紀公司帶來潛在利益的傍身憑證。
比如K-Pop月度偶像個人品牌價值排名便是如此,像是今年4月,即便深陷抄襲、造假等負面爭議,但在潑天的熱度中,出道不足月余的ILLIT多位成員卻成功登上當月女性偶像個人品牌價值排名前列,其中Wonhee更是空降首位,成為第一個拿下品牌評價第一的六代女偶像。
而為了延續(xù)數(shù)據價值且能夠長期變現(xiàn),不管是頭部還是中小型企劃社,廠牌的多元化建設也成為了重要的存在。
比如HYBE初期的激進擴張吞并,便是以投資組合中的產品越成功,就越容易說服投資者其在證券市場上市的價值。但值得注意的是,HYBE是頭部梯隊中唯一將藝人放權制作人廠牌的經紀公司,即藝人分屬各廠牌簽訂獨家合同,廠牌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排他性。比如New Jeans與ADOR均為獨家合同,換言之,其均并非HYBE直屬資產。
這也就使得制作人能夠掌控廠牌商業(yè)化、藝術性,甚至一度因單一制作人的亮眼數(shù)據影響整個經紀公司的標簽。比如眼下,閔熙珍所抗議的ILLIT抄襲行為便是如此。畢竟,多廠牌系統(tǒng)的目的應該是加強每一個廠牌的獨特性,令其能夠吸引到不同流派領域的廣泛消費者,如若只追求片面復刻成功案例,雖然能夠暫時帶來一定的高回報,但卻難以長期存在。說白了,圍繞在對于“數(shù)據神話”的執(zhí)著所產生的廠牌矛盾,也意味著缺乏建立適合的風險管理以及廠牌運營的系統(tǒng)治理。
此外,相較于上游市場,粉絲經群體重視數(shù)據競爭,更大程度上也是源自于能夠建立與偶像羈絆的需求。這種為實現(xiàn)某一打榜目標、收聽或是播放目標等數(shù)據的集體意識,也成為粉絲表達對偶像支持、奉獻的可見、可量化的方式。
不過,隨著粉絲圈層大量以建設數(shù)據為己任,也有粉絲指出,稱“還記得熱切討論K-Pop音樂概念、舞蹈編排、聲樂能力的時候嗎?有關于某首歌喚起的情感對話,也有對MV背后的藝術鑒賞等等,但現(xiàn)在為什么圍繞音源收聽、YouTube瀏覽量、圖表排名、社交媒體粉絲量等‘數(shù)字游戲’占據了所有粉絲場景?”
回過頭來看,以數(shù)據為中心的產業(yè)循環(huán)弊端早已出現(xiàn),這種不健康的惡性循環(huán)更是早已存在數(shù)十年。關于偶像音樂作品是否值得被提名獎項,亦或獲得何種榮譽,并非是依據作品質量或創(chuàng)新,而MV、音源、專輯等數(shù)據也在可操作的造假注水中逐漸失去意義。
而如何從百萬銷量、亞洲第一等數(shù)據執(zhí)念中退出一步,也是K-Pop需要面對的問題。畢竟,隨著MV的YouTube播放量人工干預愈加常見已然失去權威性,而Spotify、Billboard等平臺、榜單也在為杜絕造假行為蔓延不斷革新標準。
歸根結底,K-Pop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展,最終還是要依托于音樂作品,而非僅粉絲可見的數(shù)據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