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邁點 于波
謀事在前，成事在后。——菲·錫德尼
01 為什么去邊疆
在《我的阿勒泰》爆火之前，阿勒泰地區(qū)（以下簡稱“阿勒泰”）對于多數(shù)國人而言，似乎有些陌生。隸屬于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管轄的阿勒泰，地處祖國邊疆，與俄羅斯、哈薩克斯坦、蒙古三國接壤。歷史上，這里早在新石器時期就有人類活動，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曾經(jīng)生活著賽種、匈奴、鮮卑、柔然、突厥、蒙古、哈薩克等游牧民族，并見證了匈奴、突厥、準噶爾等少數(shù)民族政權的興衰。
如今的阿勒泰，除了漢族以外，還生活著哈薩克族、回族、維吾爾族、蒙古族等35個少數(shù)民族，他們依然保持著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以及風俗文化。在《我的阿勒泰》中，作者李娟將這種獨特的文化和生活方式，視作最珍貴的財富。
因為地處邊疆，阿勒泰的第一產(chǎn)業(yè)和第二產(chǎn)業(yè)并不發(fā)達，是典型的“三、二、一”產(chǎn)業(yè)結構。以2023年為例，根據(jù)官方數(shù)據(jù)顯示，阿勒泰的第三產(chǎn)業(yè)增加值、第二產(chǎn)業(yè)增加值、第一產(chǎn)業(yè)增加值的占比分別為48%、35%、17%。
但并不發(fā)達的重工業(yè)，卻讓阿勒泰成為了宛若世外桃源的“人類凈土”——“想要尋找一片純凈的天地，那就來阿勒泰吧！這里的天空湛藍，空氣清新，仿佛讓人置身于一個遙遠的童話世界。踏上雪山的巔峰，俯瞰腳下的世界，一切塵囂都煙消云散?！?/p>
最具代表性的，或許就是喀納斯湖，在蒙古語中，“喀納斯”意為“美麗而神秘的湖”。它的美麗，其實文字表述并不是一種好的媒介——清澈見底的湖水、雪山環(huán)抱的周邊，以及隨四季變幻的“容顏”——這樣的表述相較于它的美麗就有些平平無奇了。它的神秘，則深藏于湖水之中——隨溫度變化而變幻莫測的湖水顏色，以及曾經(jīng)被拍成電影的“喀納斯水怪”。在《有一種夢想叫新疆》一書中曾寫到，“喀納斯，只有到了那里你才知道什么是人間天堂。”
除了喀納斯景區(qū)，阿勒泰還有大小東溝景區(qū)、白沙湖可可托海國家地質公園、阿爾泰山、額爾齊斯河、布爾津五彩灘、烏倫古湖、樺村公園、蝴蝶溝和三道海子等諸多國家5A級、4A級景區(qū)，幾乎囊括了雪山、森林、峽谷、湖泊、河流、戈壁、草原、濕地等所有自然風光。而且，這里還是“中國雪都”、人類滑雪運動起源地?；蛟S，即使是以壯麗自然風光著稱的瑞士，在它面前，也會黯然失色。
然而，兼具人文色彩與自然風光的阿勒泰，卻并未成為“瑞士”。雖然它一直是游客最向往的旅游目的地之一，但因為地處邊疆、交通不便，讓很多游客望而卻步。以2023年官方披露的數(shù)據(jù)為例，阿勒泰的游客接待量和旅游收入分別為3150.51萬人次和274.53億元，僅為北京的9.58%和4.69%。
由于阿勒泰并未開通高鐵，對于外省游客而言，飛機幾乎是唯一可行的交通方式，但即使是飛機，也只有少數(shù)省外城市開通了直航。僅僅是往返交通，游客差不多就要耗費兩天時間。因此，來阿勒泰游玩的，大多是那些有錢、有閑的人。而他們，又有很多選擇，比如國外。這意味著，面對奔波的旅途，阿勒泰需要給予游客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02 被觸動的靈魂
《我的阿勒泰》的熱播，成為了那個理由。很多人認為，阿勒泰的火爆出圈，源自于劇中那令人陶醉的景色，但這只是表象，深層原因在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阿勒泰”，觀眾在劇中，找到了自己，這是一種靈魂的共鳴。
“我總是長時間地坐在河岸上吹風。河邊很少有人過來。有時會有一個孩子坐在草地中間的大石頭上，大聲地讀書。再把書反扣在草地上，大聲地背誦。有時候背著背著，跳起來撿起幾塊石頭就跑，追上一頭啃食嫩草時不知不覺走遠了的牛，把它往回趕，然后再坐會原來的石頭上用功地溫習課本?！?/p>
“吃過年夜飯，還一起興致勃勃看了春晚——很多年來這也是第一次。然而信號太差，電視屏幕上的噪音與雪花點勢均力敵......看到后來實在忍受不下去了，便出去踢了兩腳天線鍋。”
“我在烏魯木齊打工，也沒能賺上什么錢。但即使賺不上錢，還是愿意在那個城市待著......走在街上，無數(shù)種生活的可能性紛至沓來......晚上卻只能緊縮成一團睡......我從烏魯木齊回家，總是拖著天大的一只編織袋，然后驕傲地從里面一件一件地往外面掏東西?！?/p>
“老屋前前后后種著重重竹林，我從坡上走下來，一走進竹林，就聽到外婆的聲音。她正在塌了半邊的老屋門口和一群鄉(xiāng)下女子說笑......之前兩天，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差了十個鐘頭。接到噩耗后，我仍然坐在夜班車上繼續(xù)往家趕，往已經(jīng)死去了的外婆身邊趕?！?/p>
“我在鄉(xiāng)村舞會上認識了麥西拉。他是一個漂亮溫和的年輕人，我一看就很喜歡他......麥西拉就像個國王一樣。他高大、漂亮，有一顆柔和和清凈的心，還有一雙藝術的手.......就這樣，整個秋天我都在想著愛情的事——我出于年輕而愛上了麥西拉，可那又能怎么樣呢？”
原著中的這些片段，其實對于多數(shù)人而言，并不陌生，只需要把場景中的李娟換成自己，就能夠找到曾經(jīng)或者現(xiàn)在的自己。它就像一面鏡子，映射出了現(xiàn)代文明與傳統(tǒng)文化之間的沖突、親情和愛情交織之下的情感變化、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鴻溝等，就像在原著中最后一節(jié)所講述的那樣，“在它偶然的命運里，其實也流淌著必然的河流”，這種對于人生的深刻理解，喚醒了讀者心底那塵封已久的心門。
當《我的阿勒泰》以影視形式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時，它所描繪的，其實是一種“治愈系的風光”與“從前慢的生活”，在自然風光之中埋藏著人生的點滴。對比與之題材類似的《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因為缺乏觀眾在情感上的共鳴，即使是展現(xiàn)出了內蒙古大草原的遼闊與壯美，也并未掀起多少浪花。
“我想傳達的都是那種自由、豁達、不被別人眼光和評價束縛的人生，我們生而為人，在這個世界有自由選擇如何度過自己一生的權利?！睂а蓦鴧矃驳倪@段采訪，恰是《我的阿勒泰》火爆出圈的最佳注腳。
03 阿勒泰的密謀
毫無疑問，《我的阿勒泰》是一部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但這一切看起來卻有諸多巧合——它不僅成為了讓游客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且在它火爆出圈后，阿勒泰當?shù)匚穆弥鞴懿块T迅速接住了這“潑天的富貴”，一切看起來那么的井然有序。而在央視播出前的諸多細節(jié)也反映出，阿勒泰其實已經(jīng)“密謀”已久。
在今年4月舉行的愛奇藝世界大會上，愛奇藝、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文化和旅游廳、阿勒泰地區(qū)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以及花城出版社宣布啟動以“讀一本好書，看一部好劇，去一個美麗的地方”——“我的阿勒泰”為主題的文旅聯(lián)動計劃。
與此同時，“新疆發(fā)布”、“新疆是個好地方”等官方自媒體賬號，也聯(lián)合推廣李娟的作品及劇集?；ǔ浅霭嫔绺窃谛吕宋⒉?、微信視頻號、小紅書、抖音等新媒體平臺發(fā)起了熱門話題，合計發(fā)布“李娟”系列宣傳視頻約170條，播放量更是突破了150萬人次。
那么，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李娟的作品？阿勒泰地區(qū)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局長德麗達·那比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曾表示，“李娟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我看了好幾遍，在很多年前就看過，我們本地人都很喜歡她的作品?！?/p>
當然，這也并非受感性因素所支配。一方面，原著此前在文學界已經(jīng)小有名氣，先后入圍全國文學類圖書排行榜Top10、當當圖書暢銷總榜Top10、豆瓣圖書總榜TOP250，并入選了首屆“新華·山水閱讀書單”；另一方面，在央視播出前，《我的阿勒泰》先后入選了國家廣電總局2023年網(wǎng)絡視聽節(jié)目精品創(chuàng)作傳播工程、第7屆戛納電視劇節(jié)最佳長劇集競賽單元，并成為首部入圍戛納電視劇節(jié)主競賽的長篇華語劇集。
在《我的阿勒泰》火爆出圈后，當?shù)匚穆弥鞴懿块T也迅速行動，不僅還原了劇中的張鳳俠小賣部、文秀橋、巴太樹等景點，還根據(jù)劇中景點推出了3-8天不等的旅游線路，并舉辦了人文色彩濃郁的民宿文化活動。與此同時，當?shù)氐木频暝跐M足游客基礎住宿需求的同時，還會提供當?shù)氐奶厣朗骋约败囕v接送服務。
顯然，《我的阿勒泰》堪稱是一次教科書級別的“文旅+影視”的營銷案例，早在央視播出之前，新疆和阿勒泰便展開了相關的部署，最后的一炮而紅，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罷了。
在營銷上頗為成功的阿勒泰，也在竭力彌補自身在交通上的短板。例如，南方航空開通了每周一班的北京、廣州的直航航線；阿勒泰地區(qū)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還將與南航、愛奇藝聯(lián)合策劃推出“我的阿勒泰”主題航班等。
04 結語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新疆提出了深入實施旅游興疆的戰(zhàn)略目標，其中阿勒泰是重要的戰(zhàn)略支點之一。隨著《我的阿勒泰》的火爆出圈，這座冰雪之城、運動之城、避暑之都，用市場化思維，掀開了阿勒泰乃至新疆文旅產(chǎn)業(yè)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