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解局

馬上要過年了。

很多人會談起春晚，尤其是過去的春晚。

那個時候，春晚的號召力是絕對強悍的。

就比如1984年的春晚，那是央視舉辦的第二屆春晚。

當時，相聲泰斗馬季老師說了一段名為《宇宙牌香煙》的相聲，其中，編了一個“宇宙牌”香煙，諷刺虛假廣告推銷。

馬季扮演了一個煙廠的推銷員，向觀眾們大吹特吹自己的商品：

宇宙香煙打入您的生活，成為您生活三大要素之首！

你不抽我這宇宙香煙，你就沒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你不抽我宇宙香煙，你年輕人你就搞不上對象！你不抽我的宇宙香煙，你學生你考不上大學！沒有宇宙香煙，在座的各位都過不好年。

我們宇宙香煙，歷史悠久，經(jīng)驗豐富，設備完善，技術一流，請您記住電報掛號：一推六二五；電話：不管三七二十一。

滿滿的抽了宇宙香煙，走遍全世界的自信。

1984年春晚上，馬季老師的相聲《宇宙牌香煙》視頻截圖

但重點來了，在說這段相聲的時候，還沒有宇宙這個牌子的香煙。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很快，位于黑龍江省穆棱市的穆棱卷煙廠，就第一時間搶注了宇宙牌香煙商標，還請來了馬季先生作為代言人。

一連串動作下來，宇宙牌香煙真有了，甚至比當年的相聲還火。

一時間，不光黑龍江本地大街小巷，甚至全國都知道了宇宙牌香煙的真實存在，人們紛紛買上一包抽抽。

一位出生在上世紀70年代，如今已然中年的人回憶道：“當年，宇宙煙價格大約是2塊錢左右，那時候在學校食堂炒兩個菜，也就這個價?！?/p>

當時宇宙牌香煙的包裝以白色居多，也叫白宇宙。

在東北一些地方，曾經(jīng)高中班上的男孩子幾乎每個人兜里都有一盒，在那個娛樂活動還不豐富的年代，他們的集體活動有時就是躲在一個角落偷偷抽宇宙牌香煙。

后來又出了一種高級一點的、包裝是紅色的香煙，叫紅宇宙，零售價3塊錢一盒。

再后來，還出過一種硬盒的，就更貴了。

雖說宇宙牌香煙整體價格不算便宜，但在當時，抽宇宙牌香煙可不光是抽煙，它還是一種“潮流”。

走在街上、請客送禮，都落不下宇宙牌香煙。

花些小錢，讓自己成為“弄潮兒”，同時又不失迎來送往的體面，簡單又高級。

而宇宙牌香煙由此暢銷了很多年，穆棱縣卷煙廠也因此成為黑龍江省十大名牌企業(yè)。

穆棱縣卷煙廠還連續(xù)多年是牡丹江市的第一納稅大戶，曾經(jīng)一年完成稅收超過10個億，占當?shù)囟愂盏陌氡诮健?/p>

不過，2003年，穆棱卷煙廠被合并，歸到哈爾濱卷煙總廠管理，宇宙牌香煙也逐漸停產。

01

宇宙牌香煙的興起和衰落，是東北煙草業(yè)歷史的縮影。

宇宙牌香煙興起于1984年。

在中國的歷史上，那也是一個不太普通的年份，那一年的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了《關于經(jīng)濟體制改革的決定》。中國城市的經(jīng)濟改革正式啟動。

而一盒小小的香煙，也從多維度展現(xiàn)了東北各個城市的消費、經(jīng)濟、社會主流價值觀，甚至不同階層的心理……其背后，還奔騰著洶涌的商品經(jīng)濟大潮。

和東北的經(jīng)濟一樣，東北的煙草工業(yè)，在歷史上也曾極其輝煌。

清朝光緒24年（1898年），中東鐵路開通，大批俄國人遷入哈爾濱，從那時候，俄式紙嘴卷煙，也就是后來說的“大白桿”，就從俄國進入哈爾濱了。

1902年，猶太人在哈爾濱開辦了制煙手工作坊，從此，開創(chuàng)了中國制煙工業(yè)先河。

1902年，在哈爾濱開辦制煙手工作坊的波蘭籍猶太人伊利奧·阿羅維奇·老巴奪

1914年英美煙草開在哈爾濱的煙草公司，曾經(jīng)雄霸當時整個東北亞卷煙市場。

眼瞅著香煙成為幾國爭奪經(jīng)濟利益的錢袋子，于是，全民開始齊心協(xié)力抵制洋煙，提倡購買國貨。

這個時候，中國本土煙企崛起了。

本土卷煙企業(yè)在工廠、機器數(shù)量，雇用人數(shù)和卷煙產量上，都得到了快速增長。

一時間，在全國范圍內，“愛國”、“華夏”、“長城”等國產香煙成了當時最受歡迎的幾大品牌，轟轟烈烈。

后來，東北地區(qū)也有了老仁義、珍寶島、威虎山、群星、松雪、山參、天寶山、飛龍、映山紅等知名品牌。

而且，光黑龍江一個省，就有哈爾濱、穆棱、海林、綏化等好幾個大卷煙廠。

不過到今天，在中國香煙的版圖上，東北好像是空白。

在中國煙草的發(fā)展史上，至少有過三次重大且能帶來極速擴張的經(jīng)濟和政策窗口期，但東北老鐵們卻沒能抓住。

第一次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技術改革。

當時的機遇，是煙草工業(yè)通過進口機器設備進行技術改革。

技術改革促進了卷煙生產集中度的提高，而關停并轉，也就成了那幾年改革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有數(shù)據(jù)顯示，光是1982-1988年間，全國關停的煙廠多達300多家。

到了1988年，中國煙草總公司所屬的卷煙工業(yè)企業(yè)被壓縮到了146家。

然而，開中國制煙工業(yè)先河的黑龍江，甚至整個東北三省，卻沒有太亮眼的表現(xiàn)，反倒是褚時健和云南紅塔集團，成為了這一波改革浪潮的引領者。

而相比之下，誕生于1907年的老廠——沈陽卷煙廠，直到2003年被紅塔集團重組后，才開始討論“十五技改”。

在被重組之前，沈陽卷煙廠生產的香煙，在遼沈地區(qū)有著不小的影響力，其生產的“大生產”香煙，更是屢次被評為名優(yōu)產品。

第二次是南巡講話后全國卷煙價格放開。

這一時期，隨著卷煙生產總量進一步增加，卷煙生產緊缺的困境迎刃而解，計劃經(jīng)濟時代憑票供應的緊缺狀態(tài)一去不復返。

緊缺問題剛解決沒多久，國內卷煙市場又逐漸飽和，甚至有了產大于銷、供過于求的矛盾。

于是不少煙廠出現(xiàn)了庫存大量積壓的情況，90%以上的卷煙工業(yè)企業(yè)虧損。

東北很多煙廠，也沒逃脫困境。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云南生產的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jù)了東北卷煙市場一半的份額。

02

第三次是煙草產業(yè)重組和此后近十年的全國消費升級。

1998年，紅塔集團重組長春卷煙廠，開辟了煙草行業(yè)第一例跨省兼并序幕，成為入駐東北的第一家省外煙草企業(yè)。

長春卷煙廠制絲車間員工查看煙絲質量來源：東方煙草報

隨后，安徽、江蘇中煙，分別以戰(zhàn)略聯(lián)盟方式入駐吉林，湖南中煙則將吉林四平卷煙廠收編麾下。

福建中煙也以同樣的方式入駐遼寧。

湖北中煙則入駐黑龍江。

2003年，紅塔控股紅塔遼寧煙草有限責任公司（下轄營口卷煙廠、沈陽卷煙廠），參股吉林煙草工業(yè)有限責任公司（下轄長春卷煙廠、延吉卷煙廠）。

2009年8月，紅塔集團市場營銷中心東北分中心成立。

至此，東北三省卷煙市場基本已經(jīng)易主易幟。

紅塔遼寧煙草有限公司成立慶典

易主易幟后的東北卷煙廠，原來那些知名的自有品牌，多半都已淪為只在當?shù)劁N售的低檔煙。

隨著消費水平的不斷升級，低檔煙的路就變得越來越難走了，也成為煙企的“雞肋”。

最典型的就是“大生產”。

“大生產”可謂是遼寧老工業(yè)基地在陣痛中不得不舍棄的一個象征。

在國家煙草專賣總局2001年決定壓縮一批產量小、虧損大的雜牌之后，沈陽卷煙廠也對“大生產”進行過改造，但最后都沒有治得了每況愈下的本。

而東北那些曾有過輝煌的卷煙廠，也漸漸地成了外省大品牌的代工點。

很多人都以抽本土煙為習慣，比如江蘇人以抽蘇煙為榮，浙江人認利群，廣東人鐘情雙喜，云南人最自豪的就是本土的煙草。

曾經(jīng)東北人也有最愛的白宇宙、紅宇宙、長白山，但后來當?shù)厝苏J為“本地煙就是一個破品牌，東北都是破煙廠造不出好煙”，諸如此類的聲音不絕于耳。

這也難怪，最近十幾年來，東北本地煙無論在產量上，還是銷量上，明顯都沒什么起色。

2022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給出的數(shù)據(jù)顯示，全國各省卷煙產量排名第一位的，是云南，產量為3545.3億支。

排在第二位的，是湖南，產量約1657.7億支。

排名第三位的，是河南，產量約為1572.7億支。

第四到十位的省份，分別是湖北、廣東、山東、安徽、貴州、江蘇和浙江。

2022年全國各省卷煙產量排名前十省份

云南更是憑著在煙草上的絕對優(yōu)勢，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湖南和河南，甩出好幾條街。

而整個TOP 10榜單里，都沒有一個東北省份上榜。

可東北在中國煙草的版圖上，一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個有著將近1億人口的大市場，曾在2008年實現(xiàn)銷量366.8萬箱，占全國總銷量的8.4%。

但在品牌上，玉溪、云煙、芙蓉王占據(jù)了200元/條以上卷煙差不多超過80%的東北市場份額。

相比之下，有人說：東北沒好煙。

也有人說，東北沒好煙的潛臺詞，是東北沒有好好做煙。

但其實，東北有好好做煙的基礎。

首先，從自然環(huán)境上講，東北生產的與香煙有關的原材料，很適合用于卷煙。

其次，東北市場的銷售網(wǎng)絡比較完善，經(jīng)營行為比較規(guī)范，訂單供貨和工商協(xié)同營銷工作穩(wěn)步推進，為全國工業(yè)企業(yè)提供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

第三，東北在中國煙草歷史上，稱得上是元老級別，很多品牌的歷史，比有些大卷煙廠的歷史還悠久。

也許，假以時日，東北香煙會像哈爾濱一樣，突然就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