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阿po
又一部新上線短劇集《繁城之下》收獲豆瓣8.6高分，細膩緊密的劇情和教科書級別的光影呈現，讓該劇導演王錚走入觀眾視野，他甚至是首次展示作品的新人，自編自導，驚艷行業(yè)。
國產影視劇正在經歷“高質量”時代的更新，港臺導演不再是很多制片人的首選。
時值網劇起飛時期，“現偶是臺灣導演的舒適區(qū)、古偶是香港導演的統治區(qū)”這一格局十幾年未變。直到行業(yè)“提質減量”行動大爆發(fā)之后，“除了港臺導演之外，還可以選哪位導演？”成為很多制片人碼盤之初的口頭禪。
《繁城之下》截圖
網劇時代從廣義了說為行業(yè)招賢納才了十年，往狹義了說精品審美迭代也有六年，有網感、年輕態(tài)、個性化、有想法的中青年導演脫穎而出不少。加之演員們的粉絲秉著“精神股東”的信念，對自家愛豆出演項目的要求上去了，也必然使得制片人們開始審視更多其他的可能性。
最直觀的感受，去年至今的爆款劇、口碑劇已越發(fā)鮮少看見港臺導演的身影，只留下一些社交平臺刷屏的魔性打光與剪輯鏡頭記錄。與之相反的是中國內地（大陸）本土中青年導演的崛起，成熟的可前推至不少從業(yè)較早、有臺網劇雙方經驗的75后導演，頗多80后與85后導演已經成為國產劇中堅力量，當然新銳的也不乏“破萬熱劇”背后的90后導演。
一方面拋棄大量產時代的行活需求，精細的、個性的、高要求的導演涌現對行業(yè)來說自然是好事；另一方面，選擇變多之后，如何選擇貼合項目需求的導演成了又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有些導演畫面唯美、有些導演深耕垂類、有些導演跨賽道會有驚喜，都需要更為細致的甄別與匹配。在總結了近兩三年有過爆劇、口碑劇、圈層熱劇的36位中青年導演的經驗之后，我們得出了一些規(guī)律……
從“電影感”到“氛圍感”，視覺系導演的可能性
辛爽剛剛憑借《漫長的季節(jié)》在今年“釜山國際電影節(jié)亞洲內容大賞”獲得最佳導演獎，三年前的作品《隱秘的角落》日本電影翻拍也將上映。
在中國他是唯一手握兩部豆瓣9分劇且高調出海的新銳導演，不過兩部作品分別是在他39歲和42歲時誕生的，在網劇導演里算不上特別年輕，只是法學生出身、做過樂隊、拍過MV、上過班、再拍電視劇的經歷，本身就很充滿想象力。
辛爽的作品也是極具視聽想象力的，他不僅會使用大量一般電視劇不會嘗試的鏡頭語言，更將色彩聯想、符號暗示、鏡頭視點等拍攝玩兒法發(fā)揮到極致。
出圈的時空轉換鏡頭段落是辛爽封神的證據之一
比如《漫長的季節(jié)》作為原創(chuàng)文本，起初在內容的故事性和結構性上是略有爭議的，加之不同年份互相穿插的非線性敘事也增加了一定的觀看門檻，可是在觀影過程中，鏡頭表達的流暢和大量心理暗示輔助了觀眾的情緒進入，這就是視聽風格個性化的導演。
網劇時代之于電視臺大劇時代，最肉眼可見的“質變”是視聽質感的升級，這種升級在類型劇里叫“美劇感”“電影感”，在情感劇里叫“氛圍感”，不管故事好不好看，畫面先把氛圍烘托起來。
這樣的導演自然可以通過拍攝手法為影視劇大大加分，卻并不多見，因為影視劇作為體量較大的長篇敘事，通常被要求嚴控成本，前提就是控制拍攝時長，如果不是將拍攝手法運用嫻熟，很容易造成拍攝超期。所以體量不同、題材不同都能把控住的導演，則是制片人們應該珍惜的對象。
除了站在優(yōu)秀電視劇導演金字塔頂端的辛爽之外，去年騰訊視頻暑期檔爆款《星漢燦爛》則將費振翔導演的能力展現在了更多人眼前。
尤其是《星漢燦爛》播出之前，可能沒有人會認為拍《鬼吹燈》系列IP的導演費振翔，可以把一部古偶劇拍得很好看，畢竟冒險驚悚題材和古裝言情題材無論從類型或者集數長短來說都相去甚遠。
《星漢燦爛》截圖
費振翔的功力主要得益于跟隨管虎、陳凱歌等電影導演一路成長后的拍攝習慣，如果說《鬼吹燈》系列的拍攝需要的是通過硬核探險與打斗吸引觀眾視線，那么《星漢燦爛》被網友津津樂道的則更多是構圖與光影效果帶來的情緒渲染。比如利用變形寬銀幕的畫幅比例展現更多邊角細節(jié)，配合具有對稱性的構圖填充出信息量更為豐富細膩的畫面。
大膽嘗試跨題材與不同體量項目皆有不錯效果的導演還有呂行與王偉，兩人都在2017年暑期檔以懸疑劇脫穎而出。懸疑劇的風格化表現已經成為常態(tài)，但是呂行在《平凡的榮耀》與《我是真的愛你》兩部衛(wèi)視播出職場劇的扎實表現，讓人看見他在平衡風格化視聽效果與大眾故事方面的勇敢嘗試；王偉同樣是在《白夜追兇》之外，可以把《隱秘而偉大》這樣的年代劇拿捏。
視覺效果出圈的導演幾乎都有類型劇代表作。程亮的《上海女子圖鑒》以充滿呼吸感的手持鏡頭探索了女性類型劇的表達形式；《漫長的季節(jié)》總制片人張娜在拍攝愛情先鋒劇《夏花》時，是看中了陳宙飛導演在懸疑片《雙探》中的畫面表現力，才有了《夏花》中六層打光的名場面；Fisrt影展出身的女導演劉紫微，通過《白色月光》和《芳心蕩漾》兩部“她題材”短劇集，為自己確立了濃重的女性主義色彩；牛超在《江照黎明》第二集結尾營造的“全員壞人”視角鏡頭驚艷全網。
除此之外，曾慶杰、貓的樹、知竹幾位以高質量審美“三無”小成本劇撼動行業(yè)的導演，也有較為明確的個人風格。（點擊回顧“拆解古偶技術升級”一文）
電影短片導演出身的曾慶杰用視覺手法為下沉的微短劇市場填補了技術和藝術上的審美空白，或許作為熱愛科幻的工科男來說，技術手法不是難點，早期他也拍過豆瓣開分超過8分的軟科幻劇《微能力者》，只是硬核男頻科幻的市場需求量太少，只好轉而拍攝甜寵古偶，但明顯長劇《縈縈夙語亦難求》完全沒有發(fā)揮出他視覺審美的優(yōu)勢，所以正在拍攝的新長劇項目就成了曾慶杰除了男頻劇和微短劇之外、能否拍好古偶長劇的證明。
貓的樹與知竹更劍走偏鋒，是約拍博主、UP主發(fā)展起來的小短片導演，雖然和曾慶杰一樣，有了高口碑短劇代表作后都有被長劇制片人邀約的可能性，但的確非科班出身為他們跨入大體量長劇領域帶來了些許阻礙。不過貓的樹的低飽和度日式調色和知竹的大量升格慢鏡頭是否能夠很好地融入長劇集，也確實是制片人們的最大顧慮。
對口題材選擇，垂類賽道常駐導演的可能性
網絡時代的電視劇像是一種趕時間的藝術，創(chuàng)意內卷、預算有限、唯快不破，所以在導演的選擇方面會更多地選擇一些對口題材的“熟練工”。
〉〉〉個性化定制導演
其中有更強烈自我意識表達的，在近期都有不俗的表現。畢鑫業(yè)作為90后導演以自編自導的形式建立了個人的風格體系，從校園題材的《一起同過窗》系列到古裝武俠題材的《我有一個朋友》，在這一體系中或許視聽觀感沒有很強烈的感受，但因為導演可以很直接的還原劇本里的文本內容，貫徹故事最核心的意志，所以場景并不復雜，而是通過大量的口白作為看點，頗有話劇的形式感，《我有一個朋友》的臺詞形式則是運用了漫才的節(jié)奏感。這樣的風格體系優(yōu)勢在于故事的信息量大，具有強邏輯性，弱勢就在于視覺觀賞性一般。
而曾經也做過編劇的李漠在走到導演崗位之后，同樣對自己想做的內容有著明確的方向，作為85后導演，專注觀察95后都市人群，三年三部豆瓣8分劇也是基于這方面的觀察。包括“X劇場”最后一部古裝劇《繁城之下》的導演王錚，生活化、多線索和非線性敘事對于導演來說，想要拍好的最佳選擇就是參與其中，而自編自導也是參與度最高的方式，才能將想要表達的信息和情緒更準確地傳遞給觀眾。
當然年輕的導演自編自導面臨著風險，也面臨著很多成本較高的大體量項目很難被拿來冒險。鄧科則是和他們相比，做出了不同選擇，在網劇時代早期就通過網感強烈、腦洞十足的高概念故事嶄露頭角的鄧科，在《贅婿》之后開始走向更大眾化的表達模式，算是一種商業(yè)妥協。
〉〉〉現實感導演
走向大眾化表達的原因之一就是現實題材猛增，其中一部分是生活化、職場化、家庭化的都市劇，而另一部分則是類型感強烈的懸疑、刑偵劇。
現實題材中，“她題材”的爆發(fā)是本土中青年導演涌現的沃土。《二十不惑》系列導演黎志在年輕女性群像的表達中頗為細膩，進而延伸到近期播出的《問心》在年輕人之間親友關系的表達方面都相對出色，但愛情關系的內容并不多，所以更適合輕言情的年輕化現實題材作品。
林妍作為女導演，長期致力于女性題材的拍攝，只是偏重言情內容而寫實不足；李江明連續(xù)拍攝三部臺網同播的都市女性群像題材，但豆瓣分卻頗低，或許作為男性導演來說，對女性視角的思考仍然存在偏差，也許應該嘗試不同方向的表達。
在刑偵懸疑劇的領域，本土導演的發(fā)揮也比較一般，屬于有經驗欠口碑，比如《淘金》導演蔣卓原和《致命愿望》《非常目擊》導演楊苗甚至被質疑拉低“迷霧劇場”整體水平，或許需要在內容和調性上更有把控的制片人和極佳的故事文本作為輔助，謹防視聽效果的過度自我表達，而忽略觀眾是否能看明白的感受。
〉〉〉女頻導演
和“她題材”略有不同的女頻故事，主要是為滿足女性觀眾情感訴求，背景環(huán)境即使是都市也并不需要完全落地和真實，青春少女和甜寵言情居多。
青春向的故事以“小而美”網劇白月光公司小糖人文化的劉暢導演為代表，在《最好的我們》與《你好，舊時光》后轉向專注雙男主題材，視聽質感細膩之余對復雜的人物關系拿捏到位，近年一直尋找拓寬賽道的可能性，產量下降。同樣擅長青春情感的呂贏，視聽質感的細膩程度略遜色于劉暢，但不失為有經驗的青春劇候選人。
甜寵賽道在這兩年降本增效中收縮后，有經驗的導演逐漸向現實基地的言情題材靠攏。比如吳強導演可以拍攝頭部古偶劇《浮圖緣》，蔡聰導演拍攝現偶《兩個人的小森林》，但作品仍可看出甜寵劇制作中的套路，精細度一直有所欠缺。
除了甜寵之外，有過高分校園劇《你好，對方辯友2》經驗的沈文帥導演，拍攝民國懸疑劇《潛夢追兇》時的視聽呈現和人物塑造意外地將劇集質感拔高，或許可以嘗試更多言情之外的類型化賽道。
頭部言情項目的發(fā)揮方面，華策影視瞰心情工作室成立后五部作品，堅持原創(chuàng)且口碑不斷走高，一年內誕生《我可能遇到了救星》《去有風的地方》兩部豆瓣8分以上現言劇，臺網同播的項目由丁梓光導演負責，質感更為貼地，純網播出的項目由王征導演負責，質感略顯夢幻。但多個項目下來，團隊從制片人、導演、編劇、后期團隊都相對穩(wěn)定，所以導演是否適合對外合作，仍是未知數。
類似有穩(wěn)定團隊合作對象的導演，比如恒星引力《蒼蘭訣》導演伊崢、悅凱影視《司藤》導演李木戈、星蓮影視《長相思》導演秦榛、嘉行傳媒《斛珠夫人》導演金沙，也是多與熟悉的團隊合作，質量會更有保證。
在擅長領域有穩(wěn)定核心競爭力的導演，就要看王之導演與金琛導演，前者在《你是我的榮耀》大爆之后被很多頭部現言項目列為最希望合作的導演，后者則是在民國題材方面有豐富經驗，不過金琛導演在民國題材的視聽質感方面卻多年未見太大變化，視效效果和情節(jié)細膩度都略顯粗糙是硬傷。
〉〉〉男頻導演
男頻劇自從《慶余年》成為爆款之后，不斷被市場看好，包括獨特的武俠題材和現代背景中硬核的刑偵反黑題材，也是偏向于更多男性受眾的題材?？梢圆僮鬟@類題材的本土中青年導演，選擇性也并不算多。
今年暑期檔熱門武俠劇《蓮花樓》導演郭虎，雖然師承大女主古偶頭部導演林玉芬，但在女頻古偶方面的發(fā)揮并不穩(wěn)定，其高分作品《蓮花樓》《周生如故》更偏向于擁有落地寫實背景的故事，也擅長描寫充滿熱血情誼的人物群像，而在仙俠玄幻和東方幻想方面的似乎對于視效的呈現略微缺乏想象力。在女頻古偶中多有失利的尹濤，今年靠男頻的少年熱血群像漫改劇收獲了自己第一部豆瓣8分作品，或許尹濤也應該嘗試從女頻跨向男頻。
現代題材方面，今年的全民爆款劇《狂飆》再次打響了徐紀周導演硬核警匪軍旅題材導演名號。而本就軍人家庭出身的90后導演天毅，則從《獵毒人》《愛上特種兵》《罰罪》《他從火光中走來》一步步成長，視效質感在每一部新作品中都顯得愈發(fā)成熟細膩，值得一提的是，《他從火光中走來》將標準言情改編成男性群像的硬核改編方式讓觀眾眼前一亮，如果保持這樣的成長節(jié)奏，或許未來可以成為國產軍旅劇的金字招牌。
結語：本土導演選擇兩條路，準確與想象力
導演的選擇通常伴隨著大制片人閱片量的不足，會產生匹配性和行業(yè)信息接收的偏差。
比如網紅導演貓的樹在青春校園劇上的出色，卻在早期兩部奇幻愛情劇上發(fā)揮不足；大古裝導演郭虎，在暑假播出了一部武俠高分劇《蓮花樓》，另一部男頻玄幻劇《虎鶴妖師錄》卻無聲響。不難發(fā)現在相似大類型上的發(fā)揮，這樣的導演或許都屬于更能將貼近現實的故事做好，帶有了奇幻、玄幻等需要想象力的細分題材就會頻頻失手。
貓的樹作品：校園?。ㄗ螅﹙s奇幻?。ㄓ遥?/em>
包括費振翔在《鬼吹燈》系列和《星漢燦爛》這類帶有年代背景特質的項目中，也遠比都市劇《縱有疾風起》更有特色，這或許驗證了他對于都市題材的并不擅長。
這就需要制片人更準確的思考項目精準的調性和更為細分的定位，才能在匹配導演時也提高準確性。
呂行導演則是難得可以在懸疑類型劇與大體量都市職場劇里都能發(fā)揮出影像特征的導演，甜寵偶像劇導演沈文帥難得拍攝民國類型劇《潛夢追兇》的表現力，也大大超出了很多人對一名女頻導演的期待。
《潛夢追兇》劇照
這類導演或許在多樣化的類型中都能發(fā)揮出不同的潛力，如果僅限于將他們放在某一個垂類題材中反復使用，或許也會產生大眾的審美疲勞，反而是嘗試跨類型的項目合作，也許能碰撞出新鮮驚艷的效果。這是需要制片人在與導演選擇和溝通中更需要想象力的部分。
也有影視公司為新人導演扶植新人導演或報團取暖結成聯盟，導演團隊多少也會有些特色，比如以五百為首的弧光聯盟，成員傾向于懸疑類型?。灰陨驀罏槭椎耐擞耙?，成員有著強烈的現實題材特質；而恒星引力扶植的“恒星計劃”導演，則會更貼近本公司擅長的言情劇。
中國影視行業(yè)得益于互聯網時代對人才海納百川的態(tài)度，吸引了大批拍電影、拍短片、拍廣告的有技巧、有審美人士進入行業(yè)，專業(yè)院校每年也誕生大量科班出身的導演。
雖然頭部導演資源的搶奪仍然存在，但高質量發(fā)展時期，項目貴精不貴多，導演的可選性尚有余裕。制片人們不如也沉下心來，從閱片到溝通，嘗試與更多的導演交流，為觀眾挖掘更多優(yōu)質內容的創(chuàng)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