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每日人物社
五一假期后不久,在北京,姥爺去世了。30歲的蔡沐華,好幾次看見姥姥對著空輪椅抹眼淚。
姥姥已經(jīng)85歲了。她要面對的遠不只是衰老,還有孤獨、悲傷、失序。家人想把她送去美國,在姨媽那里休養(yǎng)一年,“換個心情”。姥姥同意后,他和母親開始整理姥姥和姥爺住了二十多年,被囤積的雜物淹沒的屋子。
單看照片,說這是垃圾房也不為過。然而,這房子位于北京亞運村商圈,面積110平米,三室一廳,價值超過了千萬。
這是你不會愿意居住的房子。從進門的落塵區(qū)起,沿著黑漆漆的地板,可以通向雜物堆積如山的客廳。各種塑料袋、購物袋、紙箱子搭在凳子和桌面上,沙發(fā)也成了置物架。從門廊、客廳穿行到臥室,只能從一條僅剩一人寬的垃圾窄道通過。如果想睡覺,還需要掀開好幾層堆在床上的雜物。
房間里,餿掉的食物味道四處飄蕩,廁所里,蟑螂在自由地穿行??捎煤蛷U棄的界線模糊之后,只剩下一屋狼藉。比如樓下的餃子館里臘八蒜免費,姥姥喜歡去拿,吃不完,卻也舍不得扔,就這樣過了以幾個月,擺到了夏天。去年冬天,家里的暖氣突然漏水,浸泡地面的水沒過了腳面。姥姥花好幾萬買的保健品被泡了,那是兩位老人經(jīng)歷的無助時刻。這也變相造成了姥姥終于允許收拾她房間的契機。
蔡沐華說干就干,但當真正開始清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這是個巨大的工程,因為某個角落里最不起眼的廢紙,也有可能是一份重要的文件。從今年7月開始,蔡沐華在整理屋子的同時,錄制了視頻,他希望把這個過程備份給姥姥,這樣讓她更加放心。
不過,當視頻剪輯并被分享在了社交平臺上之后,蔡沐華收到了大量的留言。有人說,看著他整理房間,就像是了解到姥姥平淡卻溫暖的一生;還有人從其中看到了自己姥姥或者奶奶的影子……它像一部微型的紀錄片,房間里的所有雜物似乎都會說話,每清理出來一些,似乎就更能理解姥姥和姥爺一些。
在與物品打交道的兩個月里,蔡沐華看見家族三代人的歲月痕跡漸漸浮現(xiàn)。他試圖理解姥姥無止境囤積行為背后的原因,這些問題的答案,指向了隨著時間流逝,人會如何面對衰老和死亡。
以下是蔡沐華的講述:
文 | 謝紫怡
編輯 | 易方興
運營 | 橙子
所有這些東西,姥姥都覺得還有價值
我和母親原本計劃一周清理一間房,但整理的復雜度還是超乎想象。
最近幾年,姥姥囤積的都是大件的行李箱、小推車、紙箱子,而她幾十年來又積攢了很多散碎的紙張字條,那是最難收拾的。最后由母親負責衣物、生活用品,我來檢查小物件和閱讀書面文字。
我們每天從早上九點收拾到晚上十一點,回家都已精疲力盡。收拾時間最長、也最困難的地方是客廳和主臥,因為雜物堆積太多,除了垃圾,還有照片和信件需要仔細辨認。整理時總會揚起很多灰塵,中途也受網(wǎng)友提醒,我和母親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衛(wèi)生間和廚房的大部分都是垃圾。收拾廚房時,我發(fā)現(xiàn)了姥姥姥爺當年藏在柜子里、用來煮海參的紫砂鍋,還有姨媽結婚收到的咖啡杯,我還找到了成套的茶具、大量的玻璃杯,所有這些餐具,都沒怎么被拿出來使用過。記得有一個特別老的搪瓷杯,外面那層瓷都壞了,里面的鐵已經(jīng)到了生銹變黑的程度,但他們也沒有扔。
▲廚房收拾前后對比。 圖 / 每日人物攝
姥姥姥爺每個月的退休金加起來得有2萬了,房子也價值千萬,但這并不妨礙他們保持節(jié)儉。
我從柜子里翻出了小時候用過的游泳圈,找出來時都已經(jīng)癟了。在房間的很多地方,我都能找到姥姥的老花鏡,算在一起得有幾十個了。它們有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度數(shù),好多已經(jīng)分成兩半,鏡腿都壞了,但姥姥堅持要留著,她說在看不同距離的東西時,總能用到不同的眼鏡。
在姥姥睡覺的床上,鋪了十多層床單。有的床單像父母小時候用過的,還有的床單縫著姨媽、舅舅的名字。從實用的角度看,我覺得姥姥是想把所有的床單都利用起來。另外,可能是她覺得那些東西很珍貴,所以就要一層一層地包著。
陽臺上的毛巾們,被用到褪色、用破,到最后被撕成布條,只要能繼續(xù)擦水、吸水,都沒有被姥姥放棄。幾個只剩桿子的破拖把、掃帚,抱起來得有樹干那么粗。東西用老了,就一定要被扔掉嗎?姥姥不同意。所有這些東西,姥姥都覺得還有價值。
我們后來找到的一位收納師說,從姥姥用好多塑料袋把水杯罩起來的行為看,她是追求干凈的。但因為對太多東西無法舍棄,再加上她可能存在的“慢性整理無能”,才導致了家里的臟亂。
在過去,姥爺不做家務,一些簡單的洗衣、掃地、拖地都是姥姥來干。雖然姥姥的家務干得并不好,但也還是把我們帶大了。記得15歲的時候,我在姥姥家住過幾個月,曾經(jīng)有一個星期每餐都吃速凍餃子。所以她收拾屋子的能力應該是有限的。
不過,姥姥珍視的“垃圾”也真的換到了錢。我們清理出一大袋牛皮紙裝的金屬零件,其中包括以前留下來的五金、水龍頭、各種釘子,還有一些破損的電子產(chǎn)品,最后在廢品回收那兒賣了四百多塊——但這還沒有從姥姥床底下翻出來的私房錢多。當然,還有好多東西,譬如姨媽結婚時那套咖啡杯,連賣廢品的人都說不要。
收拾一段時間后,我把那些變質食物、過期的保健品、破椅子、拖把棍、爛抹布清理了出去。當我坐著電梯把那些垃圾袋提到樓下,走向垃圾堆的時候,就瞥見小區(qū)的幾位老人望著我,他們也是這個小區(qū)的住戶。等我再去倒第二趟垃圾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老人拿著棍子在其中翻騰了。
我對其中一位奶奶說,“扔掉的都是沒什么用的東西”。但她就像淘金一樣把尋來的小木板、棉絮片塞進自己的袋子里。好多東西還是姥姥當年從小區(qū)樓下?lián)焐蟻淼模鼈兙瓦@樣再次在老人們中循環(huán)了。
▲陽臺收拾前后對比。圖 / 每日人物攝
他們都不喜歡麻煩后輩
清理房間時,看到姥姥姥爺以前的照片,我覺得姥姥的耳朵和我的有點像,而她的鼻子和我表弟的有點像。姥姥姥爺年輕時多好看啊,但把他們十幾歲和二三十歲的照片拿出來對比,會明顯感覺有了孩子以后,他們都變老了。
他們雖然節(jié)省,但會花錢買不便宜的保健品。當他們老了之后,買的保健品也更多了。
最早在九幾年的時候,他們買過幾十塊一瓶的鰻魚油。到零幾年,他們又在喝一種堿性的保健水。推銷員想賣給姥姥配套的飲水機器,但姥姥沒有買,所以她每天都下樓去打免費的水。
到了一幾年初,姥姥姥爺還跟著保健品公司到處去旅游,畢竟他們消費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有好幾萬了。后面,他們還買過抗癌玉米粉、養(yǎng)生類的粗糧,還有保健酒。這些都成了囤積的一部分。
他們最近被“騙”得最慘的就是買白酒——一種號稱一萬元一壇的白酒,投資以后可以翻倍增值。姥爺買了十壇,他覺得反正也可以自己喝。他聯(lián)系我們一起去取酒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那些酒在家里完全沒地方放,而酒廠還要收取所謂的“存酒費”。
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酒,最后我們一千多塊把它賣給了附近的農(nóng)民。
今年除夕,我終于把姥姥姥爺接到了自己家住。在此之前,他們總能找到不來的理由,他們都不喜歡麻煩后輩。但讓我心疼的是,有一次姥爺在衛(wèi)生間摔倒了,他一直敲著玻璃門,但姥姥沒有聽到。不知道等了多久,姥姥想把姥爺拉起來的時候,她艱難地使著力氣。
▲姥姥生日時,姥姥姥爺?shù)暮险铡?圖 / 每日人物攝
兩年前,姥爺被檢查出了胃癌晚期。生病后,因為身體貧血,他每兩周都要去醫(yī)院輸血和輸營養(yǎng)液。
其實姥爺只要自己能做的事情,他都不愿意麻煩別人。吃飯的時候,他都要保證吃得干凈,不讓手抖,也不讓身上有飯粒。姥爺十分要強,這是我覺得他掌控自己生命的方式。
只要能夠自己起來去廁所,他是絕對不會讓人扶的。但到后面,姥爺?shù)纳眢w一下就不行了。我在幫他脫褲子的時候,感覺他的腳已經(jīng)沒有支撐的力氣,手也抓不住我了。
小學六年級,我曾在姥姥姥爺家住過半個學期,那時他們家的基本樣貌都還挺好的。姥爺喜歡釣魚,姥姥就用喝完牛奶的袋子給他裝魚食。她把奶袋洗干凈再剪開,一張一張地疊好了,一箱牛奶的袋子最后可以捆到15公分那么厚。
2009年,我出國去讀高中。姥姥姥爺基本上不用再照顧別人了,他們開始轉移自己的精力。兩位老人每周都結伴去老年大學上一些詩詞、書法、攝影課程。那時,保健銷售漸漸敲開了他們的門,姥姥的目光不知怎么也盯上了可以從外面撿回來的東西。
我在2011年回國時,看到的姥姥姥爺家還算正常,但到了2013年,明顯感覺他們的生活空間變小了。2017、2018年,兩次回國再拜訪他們,家里被堆放得已基本上找不到能坐的位置了。而保健品就是堆積物中最醒目的元素之一。
▲姥爺70大壽時,蔡沐華一家三口和老人的合影。圖 /受訪者提供
通往記憶的通道
我一邊淘汰破損無用之物,一邊也從意外發(fā)現(xiàn)的家庭舊物件中感到驚喜。姥姥家就像一個記憶的大倉庫,保存著消逝的時光。
我在姥姥家的客廳頂柜里,翻到了姨媽和姨父出國前的結業(yè)證書、實驗文件和托福教材,看到了舅舅小時候在天安門拍的照片,它們都被姥姥保存著。在次臥,我還找到了自己幼兒園、小學的課本,和帶有粉筆痕跡的生字卡片。我甚至找出了二十多年前,曾經(jīng)被姥爺藏起來的游戲機、悠悠球。
而翻到更早之前、姥姥和姥爺年輕時候的東西時,我才知道我對他們并不了解,這是我重新認識他們的一個過程。
此前,我只是大概知道姥爺是軍人,做過武器研發(fā)——直到翻出他早年水兵帽的飄帶、海軍中尉的領章、55式的海軍帽徽、85式的陸軍肩章,才逐漸拼湊出姥爺軍旅生涯的軌跡。姥爺?shù)慕Y業(yè)證、獎章、證書里道出了他的履歷:建國前在江西讀私塾,師范畢業(yè)后參軍。海軍學校干部班畢業(yè)后,成為南海艦隊參謀,后來調到北京的國防部門工作。
一張姥姥小時候的黑白照片也讓我印象深刻。不到十歲的姥姥身穿白襯衫,外面套著一件黑色背帶裙,腳上是黑色布鞋,儼然一副精致的學生制服樣貌。那個時候能讓女生上學已經(jīng)很進步了,這代表姥姥曾經(jīng)家境優(yōu)渥,或許也解釋了她為什么不太會做家務。
▲姥姥小時候的照片(左一)。 圖 / 每日人物攝
姥姥曾經(jīng)說,解放前,他們家為了打官司,把房子賣給了段祺瑞政府。一家人租在四合院里,從一開始有點家底,到慢慢就沒錢了。太姥爺和太姥姥的身體都不太好,姥姥既要照顧兩個大人,還得幫扶三個弟弟。她就這樣一邊擔負著長女的職責,一邊上學,直到師范畢業(yè),成為老師。
姥姥在二機部九院(核工業(yè)部第九研究設計院)的九一小學教語文、算術、音樂??吹轿曳窒淼囊曨l后,有一位姥姥的學生聯(lián)系我,說他們現(xiàn)在還有個班級群,大家都說姥姥的新疆舞跳得很好。
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里面姥爺對姥姥寫道,“我很喜歡你的一些愛好,尤其是音樂方面的愛好,雖然我不懂,但是我很喜歡。”他認為姥姥是一個“很有色彩”的人。
1962年,兩人經(jīng)人介紹后結婚。那時姥爺32歲,姥姥24歲。但在婚后長達十多年里,姥爺都常在外地執(zhí)行任務和出差,兩人處于長期異地分離的狀態(tài)。當年,那些綠色、黃色、紫色的糧票,到現(xiàn)在都還整齊地排在一起。
剛結婚的那幾年,姥爺在遼寧錦西(現(xiàn)葫蘆島)工作,姥姥在青海西寧的農(nóng)村參加四清運動。在信里,我讀出了姥爺對姥姥的強烈思念之情:
親愛的天使。想到我們即將相逢,我的心情非常激動。在北京每次分別,我都會覺得相聚時間太短,都會產(chǎn)生莫名其妙的惆悵和不安,都會急切盼著下次相逢的到來。在這閉塞的鄉(xiāng)村,我該通過怎樣的方式向你致新年的祝福呢?
曾經(jīng)依靠信件實現(xiàn)遠距離交流的兩個人,后來相伴了六十多年。如今,那些信件已被埋藏在了深處。有時候我覺得,由于想留住的東西太多,囤積的東西也太多,姥姥自己將通往記憶的通道給堵住了。
▲姥姥姥爺?shù)幕榧喺铡?圖 / 每日人物攝
無限的愛
我從那些沉寂多年的照片中翻出了很多回憶。
看到姥姥帶我去各種地方照過的相,我想起了過去被她牽著去公園、科技館、博物館的日子。姥姥買好了景點的月票,在很長一段時間,不管是大冷天還是不想出門,她都一定要把我?guī)С鋈ァ?/p>
記得姥姥總是橫穿馬路,她走路很快,有時候我跟她離得稍微有一些距離,她就會表現(xiàn)得特別害怕。我小時候在醫(yī)院差點被人販子抱走過,所以在外面,只要我們稍微隔著一點距離,姥姥就會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小名,我能看到她的嘴唇在特別用力地發(fā)音。
姥姥的精力是無窮無盡的,她對家人愛也是無限的。去公園前,她會用塑料袋把削好的蘋果、梨子、橘子裝進去,哪怕它們后面都氧化了,她也覺得那是好的,一直讓我吃。在姥姥家,我搗鼓著玩具車,她不斷喂給切成小塊的梨,好像沒有止境。結果那天吃太多了,肚子又脹又疼。
也許因為喜歡外面的世界,姥姥還去駕校學習了交規(guī)。她一直很想開車,但因為姥爺覺得不安全,姥姥最后沒有參加考試。
所以,如果后來沒有被困在囤滿垃圾的家里,姥姥其實是一個挺向往自由的人。
姥姥總覺得她有好多朋友。但其實后面一段時間,她每天都呆在家,很少去和社區(qū)里的人打交道了。有時候她說她不愿意見人,有時候也不愿意見親戚,覺得“累”。所以我也拿不準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想,也許是外出的精力變少了。在家里,姥姥總會貪婪地學習各種知識,復習老年大學的書法、攝影、英語。她總是說,這是學生時代的遺憾。她的上一屆在學俄語,下一屆在學英語,唯獨他們那一屆什么外語都沒學。她靠自學英語彌補過去。
姥姥學各種技能也很快,她還迫切地希望抓住所有轉瞬即逝的信息。我小的時候,她用磁帶錄下了我學數(shù)數(shù)和背詩的聲音。后來,她學會了錄像機,就把來不及看的動畫片、養(yǎng)生堂的講解、各種電視節(jié)目錄下來備份。錄像機壞了后,她又用攝像機翻錄。
2003,非典在北京流行,面向停課在家的學生,電視上播放著“空中課堂”。姥姥的技能升級到了刻錄光盤,她把我還沒學過的初、高中的課堂也全部錄上了,打算都刻成光盤留給我。
記得是2013年,姥姥更是安心干起了刻光盤的活兒。因為她新學會了電腦,知道把磁帶、攝像機內(nèi)的文件導到電腦上,再統(tǒng)統(tǒng)把它們變成光盤。姥姥把她認為最有用的民俗、歷史、養(yǎng)生和英語知識,變成了一樣七份的光盤。
光盤不知不覺就積累到了幾百個,那是她準備送給她三個兒女和四個孫輩的禮物。那些她從外面撿回來的行李箱,正好用來裝載那些光盤。但直到我們開始收拾房間,那些光盤還沒有被送出去,而時代也已經(jīng)進入到數(shù)碼時代了。
最近幾年,姥姥又學會了使用手機微信。她常常坐在沙發(fā)窩里,開著極大的音量,無限制地刷視頻號里的短視頻,一度玩到深夜。我?guī)缀趺刻於紩盏狡甙耸畻l她轉發(fā)來的視頻鏈接,那些打著“秘聞”“養(yǎng)生”“驚人”標簽的內(nèi)容,成了姥姥如今最篤信的知識。
這就是姥姥在手機上進行的“信息囤積”了,但至少,它不再占用物理空間了。我記得第一天收到姥姥的消息轟炸時,我就設置了免打擾。姥姥除了把內(nèi)容發(fā)到家人群里,還會給每個家人再發(fā)一遍。有時她還會加上一句急切的“收到請立即回復”。
現(xiàn)在,兩個月的整理行動結束了。其實,在收拾姥姥家的時候,只要看到那些生活中一直在使用的東西,都能讓我想到過去。比如,收拾到姥爺書桌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我們曾經(jīng)共用它,想到了姥爺在書桌邊上教我寫作業(yè)的場景。
那時我并不喜歡寫作業(yè)。姥爺桌子上的什么東西我都想看,一個電話、一個電子日歷、一個臺燈、還有姥爺桌上的那些書,我都能看半天。
姥姥一直覺得姥爺沒多大問題,認為姥爺?shù)牟∵€能治好。姥爺最后一段日子里,她正為打印他的書法作品而到處奔波。一直到那天真的到來以后,面對姥爺?shù)倪z體,姥姥哭了。再看到姥爺用過的輪椅或者便盆,只要是他生病之后用的東西,姥姥都會難過。
但我回想起過去的那些很緩慢的時光,只要是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任何共同經(jīng)歷的東西,都能慢慢地回到過去。那天我正收拾房間,看到床,突然就想起來姥爺一直打呼嚕的樣子,就像姥爺還在我身邊。
▲蔡沐華為姥爺寫的祭文。 圖 / 每日人物攝
每人互動
我們要如何面對衰老后的無序?